第182章 孤碑夜谈(1/2)
磐石城的白天,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焦灼的气氛中缓慢流逝。
朱浪回到房间后,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再出门。
他以“伤势反复,需要静养”为由,谢绝了柳飞燕热情的“探望”和“投喂”,也婉拒了皎玉墨和秦雪关于商议下一步行动的提议。
他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安静,来为今晚那场吉凶难料的“夜谈”做准备,更需要消化苏慕白的回应带来的冲击,以及……梳理自己的“筹码”和谈判策略。
他盘膝坐在床上,看似在调息疗伤,实则心神完全沉浸在与【海浪】的反复推演和模拟对话之中。
「海浪,你确定苏慕白真的什么都知道?关于冰魄宗、黑袍人、甚至他自己?」朱浪第一百零八次确认。
【基于其已知情报的广度与深度,及对‘棋局’、‘执子人’等高层概念的提及,有极高概率掌握各方核心意图。
即便有所保留,其信息价值也远超岛主当前所能获取的任何渠道。】 【海浪】的回答依旧笃定。
「那……我用主线任务第一条的信息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或者干脆作为‘见面礼’,会不会显得太……刻意?或者被他看穿我别有目的?」
朱浪有些犹豫。主动打听情报,和用情报做交易,是两回事。
【无需直接索要情报。
岛主可尝试将话题引向当前北地局势及磐石城暗流,以‘请教’或‘解惑’的姿态,引导苏慕白主动透露相关信息。
岛主只需在其叙述中,确认关键点,即可视为完成任务。
此方式更为自然,不易引起过度警惕。
同时,岛主可观察苏慕白对不同势力、事件的态度与评价,作为评估其立场与意图的参考。】
【海浪】给出了更“圆滑”的建议。
「有道理。」朱浪点头,又皱眉道:「那我的‘筹码’呢?除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特殊价值’和‘钥匙’定位,我还能拿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帮他一次?我这点修为能帮他什么?」
【‘帮助’的定义可以很宽泛。
未必是武力协助。可以是提供某种‘信息’(即便岛主当前不知,未来可能知晓)可以是充当某种‘媒介’或‘桥梁’(如与皎玉墨、秦雪、盛云沟通)甚至可以是完成某个‘约定’或‘承诺’(在未来某个时机)
关键在于,让苏慕白认为,与岛主建立某种‘协议’关系,对他而言存在潜在的、长远的利益或便利】
【海浪】如同最精明的谈判专家,为朱浪剖析着“筹码”的实质。
“潜在的、长远的利益……”朱浪咀嚼着这个词,若有所思。
或许,他可以尝试提出,在未来苏慕白需要的时候,以不违背自己原则和底线的方式,为他做一件事?
或者,承诺在某些特定的、涉及到皎玉墨等人或“棋局”变化的情况下,与他保持信息沟通?
他需要想一个既不过分卑微出卖自己,又能让苏慕白觉得“有点意思”的提议。
时间在反复的思忖与模拟中飞快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明亮转为昏黄,再由昏黄沉入深邃的墨蓝。
磐石城的夜晚,再次降临。
今夜无月,只有几颗寒星在厚重的云层缝隙间偶尔闪烁,洒下些许惨淡的星光。
北风呼啸,比往日更加凛冽,卷起地上的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为这座边城平添几分肃杀与凄清。
子时将近。
朱浪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深灰色布衣,将“灵种”贴身藏好,又检查了一下怀中那几张仅剩的、聊胜于无的低阶符箓。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出客栈,落地后,辨明方向,朝着城西疾行而去。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能他独自面对。
夜晚的磐石城街道,空旷寂寥,只有少数几家挂着昏暗灯笼的赌坊、酒馆还传出些声响。
巡逻的士卒也缩在避风的角落,无心仔细探查。
朱浪运转着那点可怜的灵力,尽量收敛气息,在阴影和屋脊间快速穿行,很快便出了西门。
城西十里,并非良田沃野,而是一片地势起伏、乱石嶙峋、生长着稀疏枯木的荒丘。
这里,便是磐石城附近有名的“乱葬岗”。
多年战乱、饥荒、边城械斗,不知有多少无名尸骨被草草掩埋于此,久而久之,便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阴森之地。
夜风吹过,枯枝败叶和残破的招魂幡发出哗啦作响,如同亡魂的低语,更添几分恐怖。
朱浪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在乱石和坟包间穿行。
脚下不时踩到不知是石头还是骨殖的东西,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的气息。
即便他身为修士,也不由得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苏慕白这选的地方,真是……恶趣味十足。
又前行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石碑。
石碑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残破,碑文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并非寻常墓碑的制式。
它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在惨淡的星光和呼啸的寒风中,透着一股亘古的苍凉与孤寂。
就是这里了。城西十里,乱葬岗,孤碑前。
朱浪停下脚步,距离孤碑约十丈,警惕地环顾四周。
除了风声和枯枝摇曳,并无其他动静。
苏慕白还没来?还是已经来了,隐藏在暗处?
他定了定神,走到孤碑前三丈处站定,对着虚空,拱手行礼,朗声道(尽管声音有些发干):
“晚辈朱浪,应约前来。请苏前辈现身一见。”
声音在空旷的乱葬岗上传出老远,又被风声迅速吞没。
等待。只有风声。
朱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难道苏慕白爽约了?还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就在他心中忐忑之际——
“朱小友,倒是守时。”
那清朗悦耳、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如同耳语般,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朱浪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
只见身后三步之外,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道月白色的、纤尘不染的身影。
苏慕白手持玉扇,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
朱浪心中骇然,对苏慕白的实力评估再次拔高。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悸,再次拱手:“苏前辈。”
“不必多礼。”
苏慕白摇了摇扇子,目光扫过四周荒凉的乱葬岗,笑道:“此地如何?清静无人,正是谈话的好去处。朱小友似乎……有些紧张?”
朱浪勉强笑了笑:“前辈选的地方……别具一格。晚辈见识浅薄,让前辈见笑了。”
“呵呵,习惯就好。”
苏慕白不以为意,转身,缓步走到那座孤碑旁,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碑身上模糊的刻痕,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难以捕捉的缅怀,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朱小友今日约见,可是想通了,要与苏某做笔‘交易’?”
他开门见山,直接点破了朱浪的来意,桃花眼含笑看着朱浪,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
朱浪心中一凛,知道在这等人物面前,拐弯抹角、虚与委蛇毫无意义,反而可能弄巧成拙。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目光迎向苏慕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是。晚辈确有一事,想请前辈应允。”
“哦?何事?” 苏慕白挑眉,似乎颇感兴趣。
“请前辈……为晚辈保守‘天生绝脉’之秘,永不外泄。”
朱浪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同时紧盯着苏慕白的眼睛,观察他的反应。
苏慕白闻言,脸上笑容不变,眼神中却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轻轻敲击着玉扇,缓缓道:“此秘于你,确为心腹大患。不过……朱小友,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得的承诺。你要我替你保守秘密,你能给我什么?”
来了!最关键的部分!
朱浪心跳如鼓,但按照之前与【海浪】的推演,他努力维持着镇定,沉声道:“晚辈修为低微,身无长物,不敢妄言能给前辈什么实质回报。但晚辈愿以‘未来’为契,向前辈承诺一事。”
“未来?” 苏慕白眼中兴趣更浓。
“是。” 朱浪点头,将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说辞道出,“晚辈承诺,在未来某日,当前辈需要之时,只要不违背晚辈心中道义与底线,且是晚辈能力范围之内,晚辈愿为前辈做一件事,或提供一次帮助。”
“此事之约,以百年为限。百年之内,前辈随时可提。若百年之后前辈仍未提出,或晚辈不幸身死,此约自动作废。”
他提出了一个看似虚无缥缈、却又带着某种“期权”性质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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