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双星绝境（2/2）
她看着皎玉墨那决绝的背影，看着他手中那柄光芒虽黯、剑意却愈发纯粹惨烈的百知剑。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巡逻中他冷静的身影，寒潭边他静默的侧影，一路上他默不作声为她拨开荆棘的动作。
以及刚才，他毫不犹豫、以身为盾、试图为她挡下那致命一击的瞬间……
逃？
不。
她秦雪，家族已灭，却仍心高气傲，清冷孤绝，何曾需要他人以命相护，为自己争取那虚无缥缈的“逃命”机会？
又何曾……在同伴（哪怕是她不情愿承认的“同伴”）陨落、另一人身陷绝境之时，独自苟活？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到极致、却也炽烈到极致的意志，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在她冰封的心湖最深处，轰然爆发。
那不仅是她自身本就生来有的的骄傲与不屈。
更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对“同伴”二字的认同，对“并肩”的渴望，
以及对那刚刚逝去之人的……一种无法言说的、混合着愧疚、遗憾与……誓言的复杂情绪！
“逃？”
秦雪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稳定。
她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冰蓝色的眼眸重新凝聚焦点，不再空洞，而是化为两汪深不见底的、蕴含着恐怖风暴的寒潭。
她伸出纤白的手，地上的冰晶长剑仿佛受到召唤，“铮”地一声飞回她手中。
长剑入手，寒气骤凝，一股比她全盛时期更加精纯、更加凛冽、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恐怖寒意，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脚下的岩石瞬间覆盖上厚厚的、晶莹剔透的玄冰，并且迅速向四周蔓延！
“要战，便一起。”
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不再飘忽，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砸落在冰冷的空气与岩石上，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决然。
“纵是身死道消，亦不负……剑心，亦不负……同行一场。”
她没有看皎玉墨，目光死死锁定前方的玄冥镇狱龟，但这句话，却清晰地传入了皎玉墨的耳中。
皎玉墨身体几不可查地震了一下，赤红的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动容，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与决绝。
他明白了。无需再多言。
“好！”
他低喝一声，不再劝说。
手中百知剑光芒再盛，一股惨烈、纯粹、仿佛能斩断一切枷锁、包括生死界限的剑意，冲天而起！
与秦雪那冰封万物、冻结时空的凛冽寒气，虽然属性迥异，气势截然不同，但在这一刹那，却奇异地产生了某种共鸣！
并非融合，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精神与意志上的“并肩”与“共鸣”！
一者锋锐无匹，誓要斩破一切阻碍；一者冰封永恒，欲将万物归于寂静。
两种极端的力量，在这绝境之中，因共同的敌人、共同的悲痛、共同的决死之心，而产生了微妙的协调与呼应！
“蝼蚁……顽抗……自寻死路！”
玄冥镇狱龟的意念中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与不耐。
它缓缓张开那如同山洞般的巨口，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恐怖、仿佛能冻结灵魂、湮灭生机的玄冥真水寒气，开始在其口中疯狂汇聚、压缩。
周围的温度骤降，空气发出“咔嚓咔嚓”的结冰声，连空间似乎都要被冻结。
这一击，绝非之前随意一拍可比，乃是蕴含了它本源之力的神通！
死亡，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这最后的、毁灭性的吐息即将喷薄而出，皎玉墨与秦雪也已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准备迎接那注定粉身碎骨的终末一击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源自世界核心、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与浩瀚道韵的震颤。
毫无征兆地、却以不容置疑的姿态，猛然从那座一直静静矗立在湖心、被九色光柱环绕的白玉祭坛之上爆发开来！
祭坛本身剧烈地震动！
其表面那些古老玄奥的符文仿佛瞬间被激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尤其是那九根环绕祭坛的巨大石柱，顶端那九颗代表着不同属性本源的宝石，旋转速度骤然加快，投射出的九色光柱光芒大盛。
彼此交织、纠缠、共鸣，在空中形成的那巨大、复杂、不断演化的光之图案，猛地向内一缩，随即轰然爆发出一片比太阳还要耀眼、却又无比柔和、仿佛包容了天地万物、宇宙生灭的、无法用任何颜色来形容的——纯白光芒！
这纯白光芒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至高无上、不容违逆的磅礴伟力，瞬间驱散了玄冥镇狱龟带来的无边威压与凛冽寒意。
也抚平了皎玉墨与秦雪心中那沸腾的杀意与绝望，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安宁与……牵引感。
玄冥镇狱龟那即将喷出的玄冥吐息，在这纯白光芒出现的刹那，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喉咙，硬生生憋了回去。
它那庞大如山岳的身躯猛地一僵，熔岩般的巨目中，那暴戾、冰冷、睥睨众生的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了极致敬畏、狂热、以及……深入骨髓的臣服与颤栗。
它竟然……缓缓地、无比恭敬地低下了那高昂的、象征着一丝真龙威严的头颅。
朝着祭坛的方向，发出了一声低沉、悠长、充满了孺慕与朝圣之意的、如同哀鸣又似礼赞的呜咽。
那恐怖的身躯，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仿佛激动得难以自持。
而与此同时，那爆发开来的、包容万象的纯白光芒，并未扩散至整个洞窟。
而是在空中略一盘旋，随即分化出两道……凝练、柔和、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光束，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跨越空间，瞬间降临，将岸边那因剧变而呆立当场、心神剧震的皎玉墨与秦雪。
完全笼罩其中！
“这是……？”
两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一股温暖、浩瀚、仿佛回归母体般安详舒适、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道韵的力量，瞬间包裹了他们的全身。
这股力量并无恶意，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与他们的剑心、与他们的冰魄、甚至与他们的灵魂本源，产生着深层次的共鸣与呼唤。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那里等待着他们，此刻终于被唤醒、被接引。
眼前，纯白的光芒充斥了一切感官。
身体变得轻盈，仿佛失去了重量。
意识，在这温暖、浩瀚、充满了无尽可能性的光芒包裹下，迅速地、不可抗拒地……沉沦、远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残留的感知仿佛“看”到，那纯白光芒的源头——
祭坛的中央，有两团……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形态与色彩的、仿佛由最纯粹的大道法则与本源之力凝聚而成的、缓缓旋转、相互追逐、又似乎本为一体的璀璨光晕，正从祭坛深处冉冉升起，向着他们被光柱牵引的方向……缓缓靠近……
机缘？
这就是师兄所说的……机缘？
可是……师兄……你呢？
你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将我们引至此地，见证这“机缘”的降临……你自己……却……
带着这最后一丝混杂着无尽悲痛、茫然、以及对那逝去身影最深切怀念与歉疚的复杂念头。
皎玉墨与秦雪的意识，彻底沉入了一片温暖、却也同样空茫无边的……纯白黑暗之中。
他们的身影，连同那两道接引的光柱，一起消失在了岸边。
原地，只留下那个空荡荡的、象征着毁灭与失去的巨坑，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剑意与寒气的最后一丝微弱共鸣。
而那头恐怖绝伦的玄冥镇狱龟，依旧无比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狂热朝圣意味地，匍匐在幽深的湖水之中。
巨大的头颅低垂，熔岩般的眼眸紧闭，仿佛在进行着最虔诚的守护与膜拜。
守护着祭坛上正在发生的一切，膜拜着那代表了至高传承与希望的纯白光芒。
洞窟，重新被那荧光“星河”的静谧光芒所笼罩，恢复了那亘古的、死寂的美丽。
只是，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有些人，已经不在了。
而有些路，注定要由活着的人，背负着逝者的期望与遗憾，独自……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