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命运的岔路口(2/2)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是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暗紫色,如同蕴藏着无尽星空与毁灭漩涡的深渊。
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警惕、刻骨的仇恨、深入骨髓的痛苦,以及…
…一丝如同受伤孤狼般、不肯屈服、挣扎求生的、野兽般的渴望!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试图摆出防御或攻击的姿态,但伤势太重,只是微微一动,就牵动了胸前一道最深的伤口,
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朱浪和皎玉墨,尤其是在皎玉墨手中那柄散发着清冷剑光、对魔气极为敏感的百知剑上多停留了一瞬,眼中的敌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利剑,刺穿两人!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仿佛野兽警告般的嘶鸣,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凶厉。
“你们……是……谁?”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破碎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但其中的戒备和敌意却丝毫不减。
朱浪看着这双眼睛,心中那点“捡到宝”的兴奋感和恶趣味突然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少年,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命运多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可怜人罢了。
他那些辉煌(或恐怖)的血统和未来,在眼下这凄惨的境地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一些,放缓了声音,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道:
“我们只是路过此地的修士。你受伤很重,需要帮助。”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和皎玉墨,“我们若想对你不利,刚才就已经动手了。”
那少年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朱浪的靠近而更加浓郁,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带着浓浓的讥讽和不信任:
“帮助?你们……人族修士,会好心帮助一个……魔族?”
他说话断断续续,气息微弱,但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却尖锐如刀。
朱浪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种族之间的隔阂与仇恨,绝非三言两语能够化解。
他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其实是之前兑换的,一直舍不得用)掏出一枚最低阶的、但品质尚可的疗伤丹药“止血生肌散”,
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没有威胁性:
“信不信由你。这丹药或许能缓解你的伤势,至少能止住血。我们若想害你,不必多此一举。”
那少年看着朱浪手中那枚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白色丹药,
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但气息凌厉、显然随时可以出手的皎玉墨,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生存的本能和对人族的极度不信任,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那丝对生的渴望,压过了怀疑和仇恨。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那只手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污垢,还在微微颤抖。
他接过丹药,没有立刻服下,而是放在鼻尖嗅了嗅,似乎在辨别是否有毒。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仰头将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入腹,一股温和的药力化开,缓慢地滋养着他受损严重的经脉和内腑,
让他苍白如纸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丝,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像随时会断气。
他看向朱浪的眼神,虽然依旧充满了警惕和疏离,但那份尖锐的、仿佛要同归于尽的敌意,似乎减弱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为什么……帮我?”
他低声问道,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些许嘶哑,多了一丝探究。
朱浪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他自己觉得是“高深莫测”,实际上可能更像“不怀好意”),
他指了指身旁一直保持沉默、但目光从未离开过魔族少年身上的皎玉墨,说道:
“或许……是因为我觉得,你和他一样,都是‘特别’的人吧。”
“特别的人,总会遇到特别的事,走上特别的路。”
“是福是祸,是正是邪,有时候,未必是天生注定。”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像是对魔族少年说的,又像是对皎玉墨说的。
皎玉墨闻言,微微一怔,看向那魔族少年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复杂和难以言喻的探究——
师兄此言,是何深意?难道此魔子身上,也有什么“天命”或“特殊之处”?
那魔族少年也愣住了,他看看气息清正、眼神锐利的皎玉墨,又看看笑容看似无害、却总让人觉得藏着什么的朱浪,
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茫然和不解。
特别?
他从小到大,因为这身血脉,因为额头这该死的印记,听到的只有“孽种”、“怪物”、“灾祸”,何曾有人说过他“特别”?
还是和这个看起来就让人不舒服(指皎玉墨)的人族剑修一样“特别”?
森林中,光线愈发昏暗。
三个身份、命运、立场截然不同,却又各自“特别”的少年,在这个偶然的、充满了血腥与危机的时刻,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相遇了。
命运的齿轮,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悄然转向了一个谁也无法预料、光怪陆离的方向。
朱浪看着眼前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心中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兴奋、忐忑、恶趣味和一丝成就感的奇异满足感。
「嘿嘿,正派天命之子和未来反派大boss的初次历史性会面……这画面,够我吹一辈子了!虽然过程有点惨,结局未卜……」
他在心里暗搓搓地想,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百知宗内(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鸡飞狗跳、修罗场频发、但又精彩纷呈的“美好”日子……
……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一场略显诡异、气氛微妙的“三人行”荒原求生记。
朱浪以“伤势过重,不宜移动,以免加重伤势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追杀他的人)”为由
(其实主要是怕这好不容易“捡”到的“未来大boss”跑了,或者伤势恶化直接挂掉),
决定暂时在这片相对隐蔽的森林深处找个安全的地方扎营,等这名叫“盛云”(朱浪强行取的,对方没反对,姑且就这么叫了)的魔族少年伤势稍微稳定一些再做打算。
于是,一幕有趣的画面便天天在这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上演:
皎玉墨负责警戒、布置简单的隐匿阵法,以及寻找食物和水源(主要是些野果、野菜,偶尔猎到一两只低阶的、肉质鲜嫩且无毒的妖兽)。
他对盛云的敌意和戒备从未消除,总是与他保持着至少三丈以上的“安全距离”,眼神锐利如鹰,时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手几乎没离开过剑柄超过三息。
而盛云,对皎玉墨也明显抱有极大的敌意和抵触,每次皎玉墨靠近或递给他食物清水时,
他都会绷紧身体,紫色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对方,仿佛面对的是一头随时可能扑上来的猛兽。
两人虽然同处一个营地,却几乎零交流,偶尔的眼神碰撞也充满了火药味,气氛冷得能冻死人,仿佛是两个互相排斥的磁极。
而朱浪,则充分发挥了他“知心大哥哥”(自封的)和“团队粘合剂”(自认为的)的作用。
他每天忙前忙后,用自己那点可怜的医药知识(主要靠【海浪】扫描指导)和有限的疗伤药粉(存货告急,心在滴血),给盛云清洗、包扎伤口。
他会把找到的最鲜嫩的野果、烤得最嫩的肉块分给盛云(虽然对方一开始极度抗拒,但在饥饿和药力作用下勉强接受)。
他还时不时找些无聊的话题试图搭讪,比如“今天天气不错啊”、“这果子挺甜,你尝尝”、“伤口还疼不疼?”
尽管大部分时候得到的只是盛云冷漠的侧脸、无声的抗拒,或者简短到只有一个字的回答“嗯”、“不”、“滚”,
但他依旧乐此不疲,仿佛在玩一个名为“融化冰山(魔山?)”的游戏。
更让皎玉墨暗暗心惊(同时也更加佩服)的是,朱浪师兄似乎……对那个魔族少年格外“信任”?
甚至有些时候,会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或者在他附近打坐调息!
这在他皎玉墨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极其冒险的行为!
那个魔族小子虽然重伤,但体内那股可怕的魔气波动时强时弱,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
「师兄……这难道是在考验他?试探他的本性?还是……另有更深层的谋划?」
皎玉墨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对朱浪“高深莫测”、“算无遗策”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
于是自动脑补为:师兄定然是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
他如此做,必有深意,或许是以身作饵,引蛇出洞,又或是某种特殊的、化解魔性的“度化”之法?
自己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师兄,防止那魔族突然发难!
因此,皎玉墨对朱浪的保护,简直到了“草木皆兵”、“寸步不离”的地步。
每当朱浪靠近盛云换药或递水,皎玉墨的手就会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周身剑气隐而不发,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
搞得朱浪自己都有点哭笑不得,心里暗道:「皎师弟啊皎师弟,你对你师兄我的‘实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要是真有那本事,还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地伺候这位大爷?
我那是怕他死了我的‘投资’打水漂,外加一点人道主义关怀啊!」
而盛云这边,心情就更加复杂、矛盾,甚至可以说是混乱了。
起初,他对朱浪的所有示好,都抱有极大的、近乎本能的戒心。
他认为这不过是人族修士虚伪的、别有用心的伎俩,无非是想套取情报、或者等他放松警惕后图谋不轨(比如抽魂炼魄、研究魔体之类的)。
他甚至暗暗计划着,等伤势稍微好转,能勉强行动了,就立刻找机会摆脱这两个奇怪的人族,或者…
…利用他们作为暂时的掩护,躲避可能还在附近的追杀。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朱浪的“照顾”却始终如影随形,而且……似乎真的没什么恶意?
没有逼问,没有胁迫,没有露出任何贪婪或算计的眼神。
那种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纯粹的、甚至有些笨拙的关心,是他从小到大,在那冰冷残酷、充满背叛与厮杀的魔族环境中,从未体验过的。
尤其是当他半夜因为伤口剧痛或噩梦惊醒时,总会看到朱浪靠在不远处的大树根下,似乎睡得并不踏实,偶尔会睁开眼,警惕地扫视一下四周,目光也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确认他是否安好。
这种被人“在意”、甚至可以说是“守护”的感觉,像一根轻柔却执拗的羽毛,一下下地、顽固地撩拨着他那早已冰封、竖起层层尖刺的心防。
温暖,却又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有些……恐慌。
某天下午,朱浪不知从哪处溪流边找来一块质地坚硬、泛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黑色矿石,又砍了一截韧性极佳、略带清香的青灵木的树枝。
他就坐在营地边缘,背对着盛云和皎玉墨,用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开始笨拙地、小心翼翼地雕刻、打磨起来。
他雕得很慢,很专注,时不时还停下来,对着光线仔细端详,或者用石头磨掉不平整的地方。
皎玉墨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多问,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盛云则是冷眼旁观,心里嗤笑:又在搞什么无聊的把戏?
人族修士,总是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然而,当几天后,朱浪将一柄造型古朴(因为手艺粗糙而显得古朴)、线条勉强算流畅、手柄被细心打磨得光滑、
甚至还依照他手掌大小做了贴合弧度的黑色匕首,递到他面前时,盛云彻底愣住了。
那匕首的刃身是用那块黑色矿石打磨而成,虽然打磨得不算特别锋利,边缘也有些粗糙,
但通体黝黑,在透过林叶的斑驳阳光下,反射出一种内敛的、幽幽的光芒,竟隐隐与他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暗影魔气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手柄是那截青灵木,被摩挲得温润,带着淡淡的木香。
“喏,送给你的。”
朱浪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其实紧张得手心冒汗),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快夸我”和“不好意思”的爽朗笑容,
“我看你也没个防身的家伙。这匕首虽然比不上什么神兵利器,材料也普通,但关键时候,用来削个果子、割个绳子,或者……防个身,总比空手强点。”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看你那魔气挺霸道的,这黑石头好像能稍微吸点阴气,拿着说不定舒服点?随便弄的,你别嫌弃。”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盛云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物资匮乏的森林里,寻找合适的材料,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打磨、雕刻,意味着什么。
尤其是那句“拿着说不定舒服点”,更是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了他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
盛云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柄粗糙却显然倾注了心血的匕首,紫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怀疑,有挣扎,有抗拒,有不愿承认的动容,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触动”的东西。
最终,在朱浪那带着点期待、又有点忐忑的目光注视下,在皎玉墨那审视而锐利的目光逼视下,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过了那柄匕首,紧紧地、几乎是凶狠地攥在了手心。
那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底,却仿佛带着一丝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微微发抖。
他什么也没说,没有道谢,甚至没有再看朱浪一眼,只是迅速地将匕首藏进了怀里,紧贴着心口的位置,然后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朱浪和皎玉墨,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了一些。
但他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和肩膀不易察觉的、轻微颤抖,却出卖了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皎玉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朱浪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分,甚至生出了一丝明悟。
「原来如此!师兄果然是在攻心!
此等手段,润物无声,以诚相待,以物动情,高明至极!
先是悉心照料,示之以诚,再投其所好(那黑石似乎对魔气有安抚之效?),赠之以物,动之以情。
如此循序渐进,潜移默化,纵是铁石心肠、魔性深重之辈,也未必能全然无动于衷。
师兄这是要……化魔为助?此等胸怀与智慧,师弟望尘莫及!」
他看向朱浪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由衷的叹服。
而朱浪,看着盛云那副“别扭到死”、“老子才不稀罕但你硬要给老子就勉强收下”的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成就感爆棚!
「嘿嘿嘿……有戏!绝对有戏!
又是一个天赋过人、身世凄惨、内心缺爱、标准美强惨配置的经典款!
这要是不收进我百知宗门下,简直天理难容啊!
我这是什么运气?出门捡个矿都能捡到未来大boss?
这趟青木城之行,真是……来得太值了!赚翻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未来那个(还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百知宗内,正气凛然、高冷孤傲的天命之子皎玉墨,和邪气四溢、别扭傲娇的魔尊传人盛云,
为了争夺“大师兄的关爱(和零食?)”而“明争暗斗”、鸡飞狗跳、却又在关键时刻不得不并肩作战的“美好”画面了!
这日子,想想就充满了“希望”(和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