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见到爷爷(1/2)

穿过葡萄架层层叠叠的枝叶间隙,我看见爷爷正佝偻着背,蹲在院子的角落里,专心致志地捣鼓着什么。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哎哟”一声,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撑着旁边的矮墙,慢慢直起腰来。藏青色的老式裤腿上沾着几处新鲜的湿泥点子,宽松的裤脚被傍晚的风吹得微微晃动。

“木生回来了?”

爷爷看清是我,脸上绽开笑容,皱纹舒展开来。

“灶上煨着小米粥呢,温乎的,我给你盛一碗去。”

他说着,拍了拍手上的土。

堂屋的门帘还是奶奶在世时挂的那块蓝印花布,洗得有些发白,边缘起了毛球。一掀起来,一股混合着艾草熏过的清冽气味和灶膛余烬柴火香的味道便扑面而来,是记忆里老屋特有的气息。八仙桌上盖着那块熟悉的靛蓝色棉布罩子,四角垂下来。墙角那只半人高的粗陶水缸被擦得锃亮,缸壁上凝结的水珠缓慢滑落。墙上那口老旧的挂钟,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后面奶奶的遗像,沉重的黄铜钟摆左右摇晃,在斑驳褪色的墙面上投下细碎、跳跃的阴影。

“这钟挂得真不是地方,”

我忍不住伸手想去挪动,

“挡着俺奶照片了。”

“别动!”

爷爷一个箭步上前,粗糙有力的大手按住了我的手腕,语气带着少有的急促,

“你奶生前最烦别人动她照片,讲究着呢。”

他松开手,指节在布满灰尘的钟面上敲了敲,发出闷响,

“老物件了,该上油了,走得也不准了。”

走进里屋,那张爷爷结婚分家时唯一分到的家当——枣木老床,依旧稳稳地立在那里。黑色的油漆剥落了大半,露出木头原本的深褐色纹理,像老人手上暴起的青筋。床尾那个笨重的旧木箱敞着盖子,半袋小米就放在里面,敞着口。装米的口袋是奶奶生前用一件旧蓝布褂子改缝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起毛,隐隐透出里面金黄饱满的米粒。

“爷爷,你不能光喝这个。”

我看着那半袋小米说。

“自己地里种的,吃着踏实,养人。”

爷爷弯下腰,布满老茧的手伸进米袋里,抓起一把小米,在掌心轻轻搓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喝了一辈子小米粥,换别的,嗓子眼儿里都觉着不对付。”

他盯着掌心金黄的小米粒,眼神有些放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

“当年……换你奶过门,就靠这半袋小米。你奶总骂我,说半袋小米就把她打发了。”

他顿了顿,像是要把那沉甸甸的往事咽下去,

“这半袋小米啊,好像把我压了一辈子。”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小时候的场景:奶奶举着烧火棍,追着爷爷在院子里骂。骂他挑水回来,水桶磕在门槛上溅湿了地面;骂他搓衣服没用力气,领口袖口还带着汗渍;骂他淘米水没倒在菜畦里,白白糟蹋了……可每次骂声歇了,爷爷还是会默默地把院角那只大水缸挑得满满当当。

“俺奶以前可讲究了。”

我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竹椅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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