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孙超死了(2/2)

“不——!!!”

石岳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几乎要从马背上栽下去。

王猛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瞬间一片血红!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孙超那决绝调转马头、冲向死亡洪流的背影,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吼!!!”

血腥味如同最强烈的兴奋剂!冲在最前方的几头猪婆龙瞬间被吸引!它们发出震天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转向,如同数辆失控的青铜战车,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那匹孤零零冲来的马匹和它背上那个渺小却无比刺眼的身影疯狂扑去!

“咔嚓!噗嗤!嘶——!”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皮肉被撕裂声、马匹濒死的凄厉嘶鸣声、以及一声极其短促、仿佛被瞬间掐灭的人声闷哼……瞬间从那片被黑暗和死亡笼罩的区域爆发出来!

王猛和石岳举着火把,只能看到几道巨大的古铜色阴影猛地扑上、撕扯、翻滚……随即,那匹马的轮廓和孙超的身影,就如同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烛火,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更加狂暴、更加兴奋的猪婆龙咆哮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咀嚼声!

“啊——!!!”

王猛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怒吼,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几乎将他撕裂!但他残存的理智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脑海——孙超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石岳!走!!”

王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血泪,他猛地一夹马腹,狠狠一鞭抽在石岳坐骑的臀部,

“别让孙超白死!快走!”

石岳被剧痛和绝望冲击得几乎麻木,在王猛那一声蕴含着无尽悲愤的嘶吼中,他猛地一颤,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兄弟的、只剩下恐怖声响和浓烈血腥的黑暗,牙齿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狠狠抽下马鞭!

“驾——!”

两骑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怆,朝着前方黑暗中那点微弱的、象征生路的火光亡命追去!

不知狂奔了多久。耳边呼啸的风声渐渐压过了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咆哮和撕咬声。胯下的战马口吐白沫,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显然已经到了极限。锐金卫们同样精疲力竭,身上的伤口在剧烈的颠簸下再次崩裂,火辣辣地疼,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们死死抓住缰绳。

终于,那片恐怖嘶吼被彻底甩在了身后,变得模糊不清,最终消失。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粗重的喘息、疲惫的马蹄声,以及掠过耳畔的、带着凉意的夜风。

不知何时,那朵遮蔽明月的厚重乌云悄然飘散。清冷、皎洁的月光重新洒落大地,将周围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银白。大地一片寂静,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追逐与牺牲只是一场噩梦。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身上黏腻的汗水和伤口传来的刺痛,都在冰冷地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的现实。

金葵勒住同样疲惫不堪的坐骑,抬手打出一个呼哨。尖锐的哨音在寂静的月夜中远远传开。

“吁——!”

“停!”

“停止前进!”

队伍缓缓停了下来,锐金卫们纷纷勒住缰绳,战马打着响鼻,口鼻喷着浓浓的白气,马腿都在微微颤抖。所有人都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但更沉重的,是一种化不开的悲伤和压抑。

王猛和石岳策马冲到金葵面前。王猛翻身下马,脚步有些踉跄,他走到金葵马前,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砾磨过:

“大人,孙超,孙超他,没了!”

短短几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金葵端坐在马上,身形在月光下如同凝固的雕像。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紧握着缰绳的手指在微微抖动。

石岳也滚鞍下马,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截被割断的兽皮缰绳,走到金葵面前,双手颤抖着,将那染着血迹的断绳高高呈上。绳索的断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金葵的目光缓缓落下,定格在那截断绳上。他伸出手,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几分,接过了那冰冷的、带着同伴最后体温和决绝的绳索。他的双手,在触碰到绳索的瞬间,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月光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脸。那张平日里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的面容,此刻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阴霾。他的双眼,深邃如寒潭,此刻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一层朦胧的、带着痛楚的“烟雾”瞬间晕散开来,模糊了那锐利的锋芒。那是一种深沉的、被强行压抑的悲恸和愤怒,如同冰封火山下涌动的岩浆。

他盯着那截断绳,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战马粗重的喘息和夜风的呜咽。终于,他极其缓慢地、几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没有质问,没有叹息,只有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默认。他将那截断绳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其嵌入自己的血肉。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张魁带着黑狼策马奔回,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焦灼:

“大人!前方探路受阻!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

他的声音打破了那沉重的死寂,

“河上有座吊桥,但,桥面已被烧毁!只剩下几根焦黑的青铜锁链悬在河上!短时间内,人马根本无法通行!”

金葵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烟雾”瞬间被冰冷的寒光驱散,重新凝聚成锐利如刀的锋芒。他顺着张魁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惨白的月光下,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在前方,河水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银灰色光泽,水流湍急,发出哗啦啦的奔涌之声。河面之上,数根粗大的、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青铜锁链横跨两岸,如同巨龙的骸骨。然而,原本应该连接这些锁链、铺就桥面的厚重木板和缠绕加固的藤蔓,此刻只剩下焦黑的残骸和零星的碎片,如同丑陋的疮疤附着在锁链之上,在夜风中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整座桥,只剩下一个光秃秃、摇摇欲坠的骨架,在湍急的河水上方,投下绝望的阴影。

胡庸!或者是他背后的组织!他们早有准备!彻底断绝了追兵快速过河的希望!

金葵的目光扫过身后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伍,扫过那一张张沾满泥污和草药痕迹、带着悲伤和疲惫的脸庞,扫过那些同样到了强弩之末、口鼻溢着白沫的战马。孙超的牺牲带来的巨大冲击尚未平复,前路又被这断桥天堑无情阻断。追捕之路,步步杀机,血染征途!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河水湿气的夜风,那风似乎也带着孙超的血腥味和断桥的焦糊味。他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和悲痛,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决断力,强行凝聚起队伍几乎涣散的意志:

“所有人听令!”

“就地寻找开阔、背风处休整!”

“检查武器、装备、剩余干粮和水囊!”

“处理伤口!互相包扎!”

“王猛,清点人数及剩余马匹!”

“张魁,带黑狼确认胡庸的味道!”

“石岳,带两人,立刻探查附近河岸地形,寻找任何可能渡河的浅滩、缓流或可用的材料!”

“其余人,照料马匹,去河边取水饮马,但同时,做好弃马的准备!”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星辰,扫过每一个锐金卫的眼睛,最后落在那几根在月光下闪着幽光的、焦黑的青铜锁链上:

“我们……可能要步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