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下矿坑(1/2)
九间殿那令人窒息的血腥与疯狂被远远抛在身后,但纣王的咆哮和妲己那淬毒般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枷锁,死死套在金葵的脖颈上。
“一月之期!提头来见!”
这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没有片刻耽搁,金葵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瞬间绷紧!
“传令!”
他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在督造府衙内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召集‘锐金卫’!备快马!带上工具、药石、三日干粮!半炷香后,府前集结!延误者,军法从事!”
“锐金卫”——这是他麾下最精锐、最忠诚的一支力量。并非朝廷正式编制,而是他凭借督造鹿台的巨大权柄和过人手段,从各地征调的能工巧匠、以及部分因战乱流离失所、被他收容并严格训练的精壮汉子组成。他们精于勘探、开凿、冶炼,同时也具备相当的武力,是金葵手中真正的王牌和依仗。此刻,正是用人之际!
命令如山倒!督造府瞬间沸腾。沉重的脚步声、甲胄摩擦声、战马不安的嘶鸣声、急促的传令声交织在一起。不到半炷香,二十余名身着简朴皮甲、背负工具行囊、腰悬利刃的“锐金卫”已如标枪般挺立在府前。他们面容坚毅,眼神沉静,身上散发着泥土、金属与汗水的混合气息,那是长期在艰苦工地上磨砺出的独特气质。二十余匹健壮的骏马打着响鼻,马鞍旁挂着水囊和干粮袋。
金葵翻身上马,此时,鞍袋内,一直漆黑的脑袋探了出来,是一只健硕的大犬。
金葵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没有多余的废话:
“目标,铜绿山矿场!日夜兼程!走官道!出发!”
“喏!”
二十余人齐声低吼,声震屋瓦。旋即,马蹄雷动,卷起一片烟尘,如同一支离弦的铁箭,朝着东南方向,射了出去!
为了保障鹿台工程这吞噬一切资源的庞然巨兽,也为了维系王畿对青铜这一战略命脉的绝对控制,朝廷不惜代价,在通往主要矿区的道路上投入了巨量的人力物力。这条通往铜绿山的“青铜之路”,虽蜿蜒于山岭之间,却异常平整宽阔。路面由夯实的黄土混合碎石铺就,两侧甚至挖有简易的排水沟。每隔五十里,便设有一座驿站,储备着清水、草料,可供换马休整。这是帝国力量在蛮荒山野间强行刻下的印记。
得益于这条命脉官道和金葵一行人不惜马力的狂奔,沿途驿站提前得到飞鸽传令,早已备好替换的健马。他们几乎是以接力冲刺的速度,穿越了起伏的山峦和茂密的原始森林。风餐露宿,只在驿站短暂休整,人马俱疲,但无人敢有半句怨言。金葵眉宇间的凝重和那无形的、来自九重宫阙的死亡压力,如同鞭子般抽打着每一个人。
仅仅数日之后,一片截然不同的、充满了金属与死亡气息的景观,粗暴地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铜绿山!到了!
饶是金葵见惯了大型工程的恢弘与残酷,眼前的景象依旧让他心头巨震!
目之所及,几乎看不到任何属于生命的、鲜活的绿色!连绵起伏的山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贪婪的巨兽啃噬了数百年!裸露出来的,是触目惊心的、大片大片如同铜锈般的惨绿色——那是低品位矿石和矿渣氧化后的痕迹。更远处,则是如同泼墨般堆积如山的、死气沉沉的黑灰色——那是经过反复筛选、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的废弃矿渣。这些矿渣山丘连绵不绝,如同大地上一道道丑陋的伤疤,在惨淡的天光下散发着荒凉与绝望。
浓烈、刺鼻、带着金属腥气的尘土味无处不在,钻入鼻孔,粘在喉咙,令人呼吸不畅。空气中还混杂着另一种更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那是焚烧木炭产生的烟尘。曾经覆盖山峦的原始森林早已消失殆尽!所有的树木,无论参天古木还是幼小树苗,都被无情地砍伐、肢解,投入了那永不满足的炭窑之中!极目远眺,在视野的尽头,地平线上,一道道粗大的、粘稠的黑烟柱正滚滚升腾,扭曲着伸向铅灰色的天空,那是分布在矿区外围的巨型炭窑正在日夜不息地焚烧着大山的“骸骨”,为冶炼提供着燃料。整个天地间,仿佛笼罩在一口巨大的、污浊的炭炉之中!
当他们勒马停在矿场外围一处高坡上时,一阵阵沉闷而连绵不绝的轰鸣声、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还有隐隐约约、如同鬼哭般的号子声,混合着监工粗暴的呵斥与鞭挞声,如同潮水般从下方巨大的矿坑中汹涌而来,冲击着耳膜!
金葵面色阴沉如水,对身旁一名亲卫沉声道:
“立刻去,把这里的矿监给我‘请’来!要快!”
“请”字咬得极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很快,一个身材矮胖、穿着丝绸便服却沾满污渍、满脸油汗的中年男人,在两名锐金卫近乎押解的姿态下,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他正是负责铜绿山矿场日常管理的矿监,名叫胡庸。
胡庸扑通一声跪倒在金葵马前,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声音带着哭腔:
“卑,卑职胡庸,叩,叩见金督造!不知督造大人亲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金葵并未下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他的皮肉,看透他内心的惶恐:
“胡庸,本官奉大王严旨,前来处置矿难,督催复产!矿难详情,人员伤亡,现状如何?你,给本官如实、详细道来!若有半句虚言……”
他冷哼一声,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杀意已让胡庸如坠冰窟。
胡庸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语无伦次地开始汇报:
“回,回禀督造大人!天,天降横祸啊!就在,就在十日前,子时刚过,主矿脉所在的‘龙脊’大巷深处,突然,突然就,地动山摇!轰隆隆的,像是天塌了!大量,大量的岩石和泥沙,从,从顶板和两帮,垮塌下来!把,把整个主巷道,堵,堵得严严实实!当时,当时在里面分组作业的,有,有三十七名矿奴,还,还有两名监工和一名工头,全,全被埋在里面了,恐,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他一边说一边抹着汗,眼神躲闪。
“原因呢?”
金葵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原因,原因……”
胡庸额头的汗更多了,
“这,这矿洞挖得深了,年头也久了,地下的岩层,本就不稳,再加上,加上前些日子,雨水有点多,渗,渗透下去,可能,可能就……”
“可能?”
金葵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
“几十条人命!关乎国本的铜矿!你就用‘可能’二字搪塞本官?!坍塌的规模、位置、有无异常声响?支撑的木桩情况如何?坍塌前可有人报告异状?为何偏偏是主巷道?这些,你都查清了吗?!”
胡庸被这连珠炮似的诘问吓得瘫软在地,连连磕头: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卑职,卑职正在全力组织人手清理,只是,只是堵塞得太厉害,巨石太多,进展,进展缓慢,至于原因,卑职愚钝,实在是,实在是……”
金葵眼中寒光一闪!这胡庸,言语闪烁,漏洞百出!对关键细节语焉不详,只是一味强调天灾和救援困难,显然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来人!”
金葵厉喝一声。
“在!”
两名如狼似虎的锐金卫立刻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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