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先民（2/2）

卫甲调整了一下坐姿，靠着冰凉但异常光滑的石壁坐下，身前的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苗在岩壁上投下摇曳不定、忽长忽短的影子。他借着这跃动而温暖的光芒，辅助那清冷的月辉，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些被月光照亮的区域。在两种光源的交织下，一些原本在单一光线下难以辨认的细节、重叠的线条和模糊的色块，此刻都清晰地呈现出来，仿佛揭去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壁画中使用的颜料显然经过精心调配，不仅色彩丰富，更蕴含着某种不朽的特质。除了常见的、取自大地的赭红色，还有用孔雀石细细研磨出的、带着生命气息的青绿色，用上好木炭磨出的、深沉肃穆的黑色，以及一种异常纯净明亮的白色，那光泽不同于普通石灰，卫甲猜测或许是用了某种特定贝壳烧制研磨而成的粉末。这些矿物与植物颜料与岩石本身的天然纹理、凹凸起伏巧妙结合，在月光和火光的双重映照与闪烁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立体感和近乎动态的质感，仿佛那些远古的场景被封印在石壁之中，随时可能被光影唤醒。有一处描绘盛大祭祀的场景，主祭的巫觋们身穿的羽衣用了层层叠叠的青色与白色羽毛图案，在光线跃动时，那羽衣的纹理仿佛真的在随着祭舞的节奏轻轻飘动，充满了神圣的韵律感。

这些在一定距离外，凭借月光和篝火余光便能看清的壁画内容，主要描绘了先民们质朴而充满生命力的日常生活。狩猎的场景被刻画得尤为生动传神。一群身形矫健、肌肉线条清晰的猎人正合力围捕一头体型巨大、犄角锋利的野牛，野牛背上已插着数支石矛，伤口处用浓烈的红色强调，但它仍在奋力挣扎，扬起的前蹄和怒张的鼻孔充满了力量感。猎人们呈扇形散开，分工明确，有人手持沉重的石斧瞄准野牛的脖颈准备近身搏斗，神情紧张而专注。

有人则在稍远处，身体后仰，手臂肌肉绷紧，正欲投掷出手中的石矛。更远处，还有猎人正在巧妙地布置陷阱，用粗韧的藤蔓和柔软的树枝巧妙地掩盖着深坑，展现了他们与猛兽搏斗的智慧。另一幅壁画则展现了集体围攻鹿群的宏大场面，鹿群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蹄下仿佛扬起了尘土，而猎人们早已预判了它们的路线，从侧翼包抄，已然切断了鹿群的退路，形成了完美的合围。壁画中的人物确实穿着原始的兽皮衣物，有些甚至只是将整张带着尾巴的兽皮随意披挂在身，仅做最简单的捆扎。他们使用的工具也明显是石质的——粗糙但刃口经过仔细打磨显得锋利的石斧、边缘被打磨得极薄几乎可作刮削之用的石刀、牢牢绑在笔直木杆上的尖锐石矛头，甚至还能辨认出一些利用大型兽骨或坚硬犄角磨制而成的工具，如用于缝制衣物的骨针、用于钻孔的骨锥等。这些栩栩如生的细节无不昭示着一个令人敬畏的事实。

留下这些痕迹的先民，其生活的年代极其久远，远在青铜时代之前，属于那个完全依赖石器与自然搏斗、在严酷环境中求存的漫长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