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巡逻筏（1/2）

黎明的曙光，如同斩断混沌的利剑，带着一种决绝而磅礴的力量，终于彻底撕破了笼罩在回水湾上空那厚重、粘稠、仿佛有生命的乳白色迷雾。万道金芒势不可挡地倾泻而下，洒在平静如镜、仿佛昨夜惊涛骇浪只是一场幻梦的回水湾水面上，也将那艘承载着奇迹与苦难的祭祀筏，以及筏上三个几乎被厄运碾碎的身影，清晰地勾勒出来。

卫甲是被一种近乎陌生的轻盈感唤醒的。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筏子边缘那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的、湿漉漉的木板纹路。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河水土腥与岸边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肺腑，没有引发预想中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和胸腔的灼痛。他愣住了。

持续多日折磨着他的高烧，那让他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如入熔炉的可怕温度，竟然奇迹般地退去了！虽然身体依旧像被掏空了一般虚弱，四肢百骸充斥着连日厮杀、逃亡和漂流积累下的、深入骨髓的酸痛与疲惫，但那种头脑昏沉混沌、五脏六腑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的痛苦已经消失无踪。一种久违的、对身体的清晰掌控感，重新回归。

卫甲难以置信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伸手摸向左肩那处最致命的箭创。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震——原本化脓肿胀、像一颗熟透烂果、不断散发着腐败腥臭气味的伤口，此刻虽然依旧狰狞可怖，布满了黑红色的血痂，但周围的红肿竟然消退了大半，触摸时不再有那种灼热烫手的感觉，溃烂处明显收敛，被一层坚硬的新生痂壳覆盖，只留下一种伤口深度愈合时特有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麻痒感，再无之前那撕扯神经的剧痛！

卫甲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活动了一下左臂。一阵肌肉撕裂般的酸软和无力的刺痛立刻传来，提醒着他伤势的严重，但相比之前那种稍一动弹就痛彻心扉、仿佛肩胛骨都要碎裂的感觉，已是天壤之别！这不仅仅是好转，这简直是神迹！

“这，究竟是……”

卫甲喃喃自语，声音因久未饮水而沙哑，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异。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身旁伏着的黑狼。黑狼似乎也刚从一场深沉而安稳的休憩中醒来，它甩了甩巨大的头颅，溅起几点水珠，然后站起身，用力舒展了一下矫健的腰身和四肢。它的动作明显比昨日流畅、有力了许多，不再有那种因伤痛而带来的凝滞感。它甚至低下头，疑惑地扭过脖子，用鼻子仔细嗅闻、用舌头轻轻舔舐自己肩胛处那道曾经深可见骨的伤口。那里，虽然银灰色的皮毛尚未完全长全，覆盖不住粉红色的新生皮肉，但创面已然奇迹般地愈合，只留下一道狰狞凸起的、如同蜈蚣般的疤痕，记录着不久前那场惨烈的搏杀。黑狼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带着明显惊奇与困惑意味的低呜，幽绿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不解。

是那只如同山岳般巨大的神鼋！是它那如同月华凝练而成的、清凉而磅礴的精神抚慰，蕴含了某种超越理解的治愈力量？还是这艘弥漫着奇异香料、承载着献给神灵的祭品的祭祀筏本身，就具有某种神秘莫测的庇护或疗愈特性？卫甲无法理解，他的知识和信仰体系无法解释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但他真切地、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感受到，他和黑狼那原本足以致命的伤势，正在以远超常理、近乎荒谬的速度愈合着！这在绝境之中，无疑是命运，或者说那冥冥中的古老存在，赐予他们的最大福音，是他们能够继续走下去的最宝贵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