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摇摇欲坠(1/2)
高烧炙烤着卫甲的五脏六腑,让他的头脑昏沉如同灌满了滚烫的铅浆,思绪粘滞,难以集中。视线里的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扭曲重叠,有时甚至会闪过一些不祥的黑影。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肺部如同破旧漏风的风箱,每一次扩张与收缩都带着嘶哑的杂音和喉咙深处泛起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艰难地扭过头,脖颈发出“咔”的轻响,看向筏子中央昏迷不醒的王猛。王猛的情况比他更糟,糟糕得多。那张平日里坚毅方正、线条硬朗的脸庞,此刻因失血和痛苦而瘦削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面色是一种毫无生气的、带着死寂的青灰色,如同河底被冲刷了千年的顽石。他的嘴唇干裂起皮,布满了细小的裂口,颜色是令人心悸的深紫色。只有胸口那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才证明这具近乎僵硬的躯壳里,还残存着一丝如风中残烛般的生命力。
卫甲伸出颤抖的、布满伤口和泥垢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到王猛的鼻端。那呼出的气流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冰冷而稀薄。他又用手背摸了摸王猛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这不是正常的体温,而是严重失血、加上多处重伤导致气血循环近乎衰竭的可怕迹象。卫甲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了冰窟。
“王猛,撑住,我们,出来了……”
卫甲用几乎只有气流摩擦声的音量,在王猛耳边嘶语,尽管知道对方此刻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再次用手从筏子边缘舀起一捧浑浊的河水,河水冰凉刺骨。他小心地、极其缓慢地将水滴一点点滴入王猛干裂的嘴唇。大部分水都顺着嘴角流走了,混着脸上的泥污,只有极少部分,或许是被无意识的吞咽反射带入喉中,或许只是湿润了口腔。
黑狼的状态同样不容乐观。它侧卧在筏子上,喘息粗重而痛苦,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肋骨的剧烈起伏,嘴巴微微张开,露出森白的利齿,舌尖带着不健康的淡白色。肩胛处那个被卫甲亲手处理的伤口,经过河水长时间浸泡,边缘的皮肉已经泛白外翻,虽然没有继续大量流血,但周围一圈明显红肿发亮,甚至能透过薄薄的皮层,隐约看到皮下积聚的不健康的黄白色脓液。它偶尔会挣扎着伸出舌头,试图去舔舐伤口周围,但每一次低头的动作都会牵动伤处的筋肉,引来一阵压抑的、身体微微颤抖的痛苦。
而他们此刻赖以生存的木筏本身,在经过瀑布边缘的生死挣扎和连续不断的撞击、磨损后,也发出了清晰而危险的信号。捆绑那些粗细不一的竹竿和浮木的藤蔓,多处已经松动、磨损得极细,甚至有几处关键连接点,藤蔓纤维已经断裂了大半,仅靠最后几根细丝勉强维系。竹竿本身也出现了或深或浅的裂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筏子的结构变得松散,吃水明显更深,在波浪中摇晃得更加厉害,每一次颠簸都伴随着“嘎吱嘎吱”、仿佛下一刻就要解体的不祥声响。它就像承载其上的两人一狼一样,遍体鳞伤,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在这无情的河流中分崩离析,将最后的希望也彻底吞没。
他们顺着愈发宽阔的汾水向下漂流,河面如同缓缓展开的卷轴,越来越辽阔。水流的力量也更加沉浑沛然,不再是山涧溪流的跳跃奔突,而是带着一种大地级别的、沉稳而不可抗拒的推动感。两岸的景色逐渐从起伏的丘陵过渡到更加平缓的滩涂,远处是朦胧的、线条柔和的山峦轮廓,天地显得开阔了许多。空气中的水汽更加充沛,风中带来一种浓郁的、属于平原河流的泥沙气息和远方水生植物腐烂发酵后的、略带腥甜的独特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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