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身份(2/2)

更重要的是,这具尸体旁边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散开的竹简,还有一支折断的、用来刻划或书写的细硬木笔。而在尸体腰侧,一个原本系在腰带上的小木牌,因为系绳被崩断,掉落在了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泊边缘。

卫甲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流速似乎都加快了几分。就是它了!

他迅速环顾四周,浓烟依旧如同帷幕般弥漫,有效地遮挡了远处的视线,近处只有几具姿态各异的尸体无声地陪伴。

远处救火的呼喊和零星的搏斗声提供了足够的噪音掩护,暂时无人注意到这个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角落。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蹿到尸体旁,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他没有先去碰触那最显眼的木牌,而是先快速捡起那几片散落的竹简,指尖能感受到竹片被火燎过的轻微粗糙感和残留的温热。

竹简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边缘甚至有些焦卷,但上面用利器或颜料书写的字迹大多还能辨认。借着不远处跳跃的火光,卫甲的目光飞快地扫过。

上面记录的似乎是某种物料的进出数目——“入粗铜料叁佰斤”、“耗木炭伍拾束”、“付甲字号范工”……字迹算不上工整,但笔画清晰,记录者显然具备一定的识字和计算能力。这进一步印证了死者生前可能担任着类似仓库记录、物料分发之类的低级管理或文书职务,一个有一定活动权限,却又不太引人注目的位置,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伪装。

他迅速将这几片可能也有价值的竹简揣入怀中,与之前记录工坊布局的羊皮纸放在一起,感受到它们紧贴胸口的实感。然后,他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滩粘稠的血污,将那块掉落的木牌捞了起来。

木牌不大,约莫巴掌大小,材质是普通的松木,边缘被打磨得还算光滑。牌子的正面,用一种古朴的、带有明显时代特征的字体,阴刻着几个符号,并非完整的名字,更像是一种编号与职能的组合——或许代表着“戊库,记员”之类的意思。木牌的背面,则刻画着一个简单的、类似于兽面或某种部落图腾的纹样,这可能是这个工坊内部管理体系的特定标识。牌子表面浸染了污渍和岁月的痕迹,边缘有不少磕碰的磨损,显示它被主人佩戴和使用了一段时间,此刻却成了无主的遗产。

卫甲用拇指和衣袖用力擦拭着木牌上的血迹和污垢,让它的木质本色更多地显露出来,看起来更像是被自己长期佩戴、偶尔清理的样子。他甚至将木牌在尸体相对干净的衣角上蹭了蹭,抹去自己可能留下的新鲜指纹,只留下岁月和此前主人使用过的痕迹。

冰凉的木牌握在手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既是沉甸甸的希望,也是冰冷的警示。这就是他混入这座魔窟的钥匙,也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一旦使用不当,或者被原主的熟人识破,立刻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他将木牌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粗糙的木纹带来的真实触感,再次低头看了一眼那具为他“贡献”了身份的死尸。尸体的手边,还掉落着一个空空的小小皮囊,原本可能是用来装零碎物品或者食物的,此刻也空空如也,仿佛象征着他早已消散的生命。

卫甲不再犹豫,他将木牌塞进自己皮袄内一个易于取用又不显眼的位置,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目光投向了远处那些正在被驱赶着聚集起来的人群,新的舞台已经搭好,他必须登台演出了。

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趁着秩序尚未完全重建,人员伤亡情况混乱不明的大好时机,将自己伪装成惊魂未定、侥幸生还的“记员”,混入到幸存者的洪流中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应答都可能决定生死,但他已经没有退路。这枚从死亡中窃取的身份木牌,将引领他走向更深层的秘密,也可能将他直接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