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熊出没(1/2)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天都如同在刀尖上踱步。白龙山老寨,这座被金葵一把火烧剩的残破废墟,在凄冷的月光下更显荒凉诡秘。然而,就在这断壁残垣和疯长的灌木丛中,却隐藏着鹰愁涧最精锐的力量和最致命的杀机。
温良亲自坐镇,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战意和烦躁。他带来的数十名老卒和锐金卫,如同真正融入了环境的老猎手,将自己巧妙地隐藏起来。
陷阱的布置堪称艺术。下山小路的狭窄处,被精心挖掘了数个“鬼见愁”陷坑。坑底倒插着削尖并用火烤硬的硬木桩,坑口用细韧的藤条编织成网,撒上浮土和落叶,完美复刻周围的地面,除非踩实了上去,否则根本无从分辨。绊索更是无处不在。用的是浸过油、极其坚韧的牛筋索,离地半尺高,颜色染成灰黑,近乎隐形。它们连接着不同的机关:有的系着悬挂在树上的沉重狼牙拍,用硬木钉满尖刺制成,一旦触发,巨大的力量会将其呼啸着砸下;有的则连着藏在草丛里的青铜警铃,虽然声音可能传不远,但足以给埋伏者最及时的警示。
最大的杀招设在路径最陡峭、必须借助一侧岩壁才能通过的一段“鬼脸崖”。王猛带人悄悄将数块巨大的岩石撬松,用粗木杠和藤绳巧妙地支撑在崖顶,藤绳的另一端则隐藏在暗处。一旦需要,砍断藤绳,那些巨石就会如同山神震怒般轰然滚落,足以将整段小路彻底封死并碾碎任何胆敢通过之物。
埋伏者们三人一组,分散在陷阱区周围的制高点和隐蔽点。他们身上披着用灌木和枯草伪装的斗篷,脸上涂抹着泥炭,尽可能减少暴露。每个人身边都备好了强弩、短斧和近战兵器,弩箭的箭簇在月光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寒芒。他们轮流休息,耳朵却始终竖立着,捕捉着夜色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不同于风声的脚步声、金属摩擦声、甚至是沉重的呼吸声。温良如同最耐心的头狼,不断在几个关键埋伏点之间悄无声息地移动,用极低的气声和手势确认着每个人的状态和陷阱的情况。
然而,一连数日,除了被陷阱误伤的几只夜间觅食的獾子和狐狸,那条蜿蜒而下的小路死寂得令人心焦。西岐的探马和那个可能存在的内奸,仿佛彻底消失在了茫茫山野之中。这种等待,消耗着每个人的体力和神经。
而此时的鹰愁涧内,表面是波澜不惊,但暗地里的监控网收缩得更紧。井娃依旧每日两次,准时挎着那个巨大的藤筐,沉默地往返于炊事区和孤悬于涧口的哨所。他放下饭食,偶尔比划几个简单的手势,然后便蜷缩到那个属于他的角落,背对着所有人,像是要融入阴影本身。卫甲和增派来的哨兵如同鹰隼般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却未能发现任何明显的、可供指摘的异常。他安静得就像一块涧底的石头,但这种过分的安静本身,就透着诡异。
藏身于哨所下方岩缝中的黑狼,也依旧每次在井娃到来时,表现出那种极度的、近乎本能的警惕。它幽绿的眼睛会死死锁定下方那个瘦小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压抑至极的低沉呜噜,肌肉紧绷,仿佛随时会扑击而出。但经过卫甲多次极其小心的暗中检验——用银簪试探、留下少许食物让岩缝里的麻雀先啄食——井娃送来的食物和清水确实没有任何已知毒物的迹象。卫甲甚至故意留下一点肉食放在黑狼附近,黑狼嗅了嗅,虽然依旧显得烦躁不安,鼻翼剧烈翕动,但最终还是吃了下去,并无中毒症状。
“或许,黑狼感受到的并非毒物,”
卫甲在某次与深夜前来巡查的金葵低声汇报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的眉头紧锁,
“而是一种,我们无法察觉的东西。比如,极度收敛、几乎化为本能的杀气,或者某种,令它天生厌恶的、深入骨髓的、属于同类的冰冷气息!”
他无法准确描述,那是一种源自野兽直觉的、模糊却强烈的预警。
金葵的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他抬头望了望黑狼藏身的那片黑暗,那里只有两簇幽幽的绿光:
“野兽的直觉,往往比人更敏锐。它既然持续不安,就必有缘由。继续盯死,一刻不能放松。对手不是常人,用的可能也不是常法。”
压力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持续积累,如同不断收紧的弓弦,发出几乎不堪重负的呻吟。所有人都知道,僵局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那条毒蛇要么彻底潜伏,要么,就在酝酿着石破天惊的一击!
而此刻,在鹰愁涧内,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插曲。那三头被金葵带回、由黑狼看着长大的熊崽子,如今已长成了庞然大物。它们肩高已接近成人,膘肥体壮,皮毛黑亮,力量惊人,但心智却仍带着幼兽的顽皮和对黑狼的依恋。平日和黑狼在一起,倒也安分。
但这夜,或许是因为黑狼连日未像往常那样回来巡视陪伴,或许是被山下某种异常的气息惊扰,亦或是单纯的野性萌发想要探索。其中最为强壮好奇的那头公熊,开始用庞大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兽栏那看似坚固的木栅栏。另两头熊也受其影响,变得焦躁不安,低声咆哮。
看守的工匠早已睡下,并未察觉。连续不断的撞击下,一根原本有些腐朽的栅栏根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咔嚓”一声断裂开来,露出了一个足以让熊挤出去的缝隙!
三头巨熊依次挤出兽栏,踏入陌生的夜色。它们显得有些迷茫,但空气中残留的、极其熟悉的黑狼的气息,为它们指明了方向。它们沿着山壁,凭借惊人的攀爬本能和力量,竟然克服了地形阻碍,一路摸索着,朝着涧口哨所的方向而来。它们的目标单纯而直接——找到那个陪伴它们成长、带有母亲般气息的狼族伙伴。对于堵在涧口的那块需借助绳索才能通过的巨岩,对人类是障碍,对这几头擅长攀爬的巨兽而言,却只是需要费些力气的陡坡而已。它们笨拙却顽强地翻越了过去,留下了深深的爪痕。
这是一个格外漆黑的夜晚,浓云遮蔽了星月,山风比往日更加凛冽,吹过岩缝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完美地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哨所石穴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兽油灯,豆大的火苗被风拉扯得忽明忽暗,将卫甲和另一名哨兵的身影投在粗糙的石壁上,拉得扭曲晃动。
卫甲抱着弩,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尽可能利用那一点微弱的光亮监视着外面更深沉的黑暗。另一名哨兵则靠在较里面的石壁下,抱着长戈,脑袋一点一点,显然在连续紧张的值守后,难以抵抗生理上的极度疲惫。
子时前后,正是人最困乏之时。卫甲忽然抽了抽鼻子,他似乎在呼啸的风声中,闻到一丝极其怪异、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那味道很淡,像是某种腐败的花蜜混杂着奇特的香料,若有若无地混杂在兽油燃烧的腥膻和山风湿气中,几乎难以分辨。
“什么味道?”
他下意识地低声问了一句,警惕地握紧了弩。
里面的哨兵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茫然地吸了吸鼻子:
“啊?什么味道?没闻到啊,大概是,野花吧……”
话音未落,他的眼皮又耷拉了下去,似乎更困了。
就在此时,卫甲猛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脑袋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眼皮像是有千斤重,视线迅速变得模糊扭曲,连石壁上的影子都在晃动旋转!他心中警铃大作,想要厉声呼喊,想要去抓腰间的警哨,但舌头仿佛打了结,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四肢软得如同棉花。
“不好,中……”
最后一个“招”字还未想完,他眼前一黑,手中的弩箭“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向前一头栽倒,彻底失去了意识。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似乎听到极远处传来一声被风声扭曲的、模糊的熊吼!
几乎在他倒地的同时,里面那个哨兵,也发出了最后一声轻微的鼾声,彻底瘫软下去,陷入了药物导致的深度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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