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散布消息(2/2)

“妈的,这世道,好好的人说疯就疯,老六你们知道吧?完了,废了,嘴里就没句整话,光念叨那玩意儿……”

最关键的一环,哨所的卫甲,金葵亲自秘密召见卫甲,下达指令。让他在一次“偶然”与送饭的井娃短暂的独处时刻,看似疲惫烦躁地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确保井娃能隐约听到:

“真是多事之秋,里面还有个疯了的,整天蛇啊蛇的,听得人心烦……”

这些看似零散、来自不同阶层、不同地方的“闲话”,如同几滴墨水悄然滴入清水之中,迅速而又自然地扩散、弥漫开来。

不过一两天功夫,“老六疯了”的消息,连同他那诡异可怕的“呓语”——“蛇,双头蛇”,果然如同预料的那样,成为了鹰愁涧底层民众在沉重劳作之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最新谈资。普通人只是将其当做一件奇闻异事,一件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中增添些许谈资的可怜事,唏嘘一番,便又投入到艰难的求生之中。

然而,这看似寻常的流言,对于某些隐藏在暗处、竖起耳朵倾听一切风吹草动的人来说,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

消息如同预期般悄然传遍山涧的每一个角落。冶炼厂的炉火旁,矿洞的阴影里,采摘归来的小径上,甚至哨所呼啸的山风中,似乎都飘荡着那低低的、诡异的私语:

“听说了吗?老六,疯了!”

“是啊,真吓人,老是蛇啊蛇的!”

“双头蛇?那是什么鬼东西?!”

普通人对此一笑而过,或叹息一声命运无常,便不再深究。生活的重压早已磨平了大多数人的好奇心。

但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这消息却像毒针一样,狠狠刺入潜伏者的神经。

井娃依旧每天挎着那个巨大的藤筐,沉默地往返于炊事区和哨所。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麻木,动作依旧略显笨拙。但在某次送饭到哨所,恰好只有卫甲一人,并“无意”中听到卫甲那声烦躁的自语后,他低垂的眼眸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冰面下骤然涌动的暗流,但瞬间又恢复了死寂。他放下饭筐,比划着的手势似乎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随即又如常般蜷缩到角落的干草堆里,仿佛睡着了一般。

然而,一直用眼角余光冷冷观察着他的卫甲,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异常。那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反应,哪怕是听到疯子的传闻,也应该是好奇或者害怕,而不是那种,近乎本能的、极力掩饰的紧张和评估。

这,没有逃脱卫甲的目光,他立马把发现的异常报告给了金葵。

几乎在同一时间段,负责监控老六“静室”的暗哨,也回报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发现,就在流言开始弥漫的第二天夜里,似乎有一个极淡的影子,远远地、悄无声息地绕着“静室”所在的区域飘过一圈,速度快得惊人,若非暗哨是百里挑一的潜伏好手,几乎会以为是山林间的夜兽或是错觉。那影子没有靠近,更没有试图接触,只是如同鬼魅般窥探了一圈,便消失在复杂的山岩阴影之中。

所有这些细微的反馈,都被迅速汇集到聚义厅。

“鱼饵动了。”

马善的指尖划过暗哨回报的记录,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奋,

“虽然反应极其微弱隐蔽,但他们确实注意到了!那个夜探的影子,说明,我们的方向没错!”

温良咬牙切齿,

“老三,那个黑影!唉!你说,井娃,是不是就是那个天杀的黑衣人?!老子这就去把那个小崽子抓来,严刑拷打,不信他不招!”

“大哥不可!”

金葵立刻阻止,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现在抓井娃,等于告诉对方我们已经察觉,只会打草惊蛇!那个夜探者是不是黑衣人尚不能确定,但至少证明,老六这颗棋子,对方还没有完全放弃!他们还在观察,还在评估!”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

“现在比拼的就是耐心!他们想知道老六是真疯还是假疯,想知道我们到底掌握了多少。而我们,就要让他们猜,让他们疑,让他们焦虑!只要他们忍不住再次出手,无论是接触井娃,还是试图接触或灭口老六,就是我们的机会!”

“加强监控!”

金葵斩钉截铁地下令,

“对井娃的监视等级提到最高!他的一切举动,哪怕只是多眨一下眼,都要记录下来!对老六‘静室’的包围圈,外松内紧,再增设几处绝密的暗哨,我要确保哪怕是一只苍蝇靠近,都能知道它是公是母!”

“另外,”

他补充道,

“继续维持涧内的封锁,但可以稍微‘泄露’一点外界的‘消息’,比如西岐搜索队还在拒马关外徘徊,尚未靠近白龙山,给他们一点压力,但也给他们一点‘安全’的错觉。”

命令被无声地执行下去。鹰愁涧这座巨大的狩猎机器,变得更加精密而充满杀机。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睁开,死死地盯着那两个最关键的目标——蜷缩在哨所角落的瘦弱少年,和被严密看守在“静室”中的前管家。

时间一天天过去,山涧表面依旧风平浪静。井娃每日送饭、发呆、偶尔被允许在哨所休息,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那个夜探的影子也再未出现。

压抑的沉默在持续,仿佛暴风雨前最令人窒息的宁静。双方都在极限忍耐,等待着对方先露出破绽。

金葵知道,对手极其狡猾和耐心。但他更相信,在这种高压和封锁之下,只要诱饵足够致命,就没有猎物能永远潜伏下去。

那条致命的“双头蛇”,迟早会忍不住伸出它的信子。

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负责监控涧外情况的哨所,送来了一个最新的、令人更加不安的消息:一支约五十人的西岐轻骑队,已经抵达了野猪岭附近,正在那里建立临时营地,似乎要进行长时间、拉网式的搜查!

压力,从外部和内部同时加剧。

鹰愁涧的命运,仿佛悬于一根越来越细的丝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