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戴罪立功(1/2)
地牢阴冷的石壁仿佛能渗出水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绝望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油灯的光芒在审讯结束后并未撤去,依旧在老六和李二牛各自独立的牢笼内跳跃,将守卫生硬的身影拉长投在石壁上,如同沉默的守护石雕。每一次火把的噼啪声,每一次铁甲摩擦的轻响,都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两名囚犯本就紧绷欲断的神经。
金葵和马善并未立刻离开地牢区域,而是就在入口处一间临时辟出的、原本用于堆放刑具和杂物的狭小石室内,借着一盏昏暗摇曳的油灯,压低声音进行着一场将决定后续走向的密议。门外,锐金卫精锐如同铜浇铁铸的塑像,隔绝了内外的一切。
“老六的软肋,是他远在拒马关的姐姐一家。这是他被西岐拿捏的关键,也是他内心深处最无法割舍的牵挂。”
马善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小截炭笔,在粗糙的木桌上划着无意义的线条,眼神锐利如针,试图穿透眼前的迷雾,
“李二牛亦然,家人是他无法摆脱的枷锁。这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但也可能成为我们唯一能撬动他们,甚至反为我所用的支点。”
金葵的独眼在昏暗中闪烁着冷静乃至冷酷的计算光芒,如同在评估两件尚有利用价值的残破兵器:
“二哥所言极是。威逼拷问已见其效,却也触及其底线。如今需得施以利诱,给予他们一线看得见的、切实的生路曙光。老六此人,多年经营,熟悉山寨内外事务脉络,更与那神秘黑衣人有直接接触,若能真心归附,其价值远不止一个普通细作。李二牛,虽主要担任执行者,但其精湛的匠作技艺、对西岐内部残酷训练模式的了解,乃至对破坏手段的精通,若能为我所用,亦有其独特价值。”
“但要他们真心实意倒戈,绝非易事。”
马善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更低,
“西岐控制细作家属的手段极其酷烈阴毒,早已在他们心中种下无法磨灭的恐惧。若不让他们亲眼见到家人脱险,获得实实在在的安全保证,他们绝不会真正倒戈,甚至可能假意投诚,暗中传递假消息,反将我们引入更危险的陷阱。”
“那就给他们这个‘眼见为实’!”
金葵断然道,手掌猛地按在桌上,发出沉闷一响,
“老六不是要求我们去接他姐姐一家吗?可以答应他!但不是让他自己去,我们派人去!选派最精干可靠、心思缜密之人,秘密潜入拒马关地域,设法找到并将他姐姐一家安全接来鹰愁涧庇护。至于李二牛的家人,西岐必然看守更严,线索也更渺茫,需从长计议,但亦可作为郑重承诺,令其心存一丝希望,暂缓求死之心。”
计议已定,两人再次走入地牢那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首先来到老六的牢房。老六依旧如同被抽去骨头般瘫坐在角落阴影里,听到熟悉的沉重脚步声靠近,眼皮艰难地抬了抬,瞥见金葵和马善的身影,又无力地垂下,仿佛已接受命运的最终审判。
“老六,”
金葵的声音打破沉默,依旧冰冷,却奇异地少了几分之前的凛冽杀意,多了一丝近乎交易的平静,
“你姐姐一家,具体居于拒马关何处?姓甚名谁,有何特征?详细道来。”
老六猛地抬起头,枯槁的脸上肌肉抽搐,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微光,声音因干渴和恐惧而嘶哑:
“三,三当家,您,您这是?”
“鹰愁涧正值用人之际,内忧外患,你也算是个有些本事和见识的人。”
马善适时接口道,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若你真心悔过,洗心革面,戴罪立功,协助我们彻底揪出那黑衣人和其可能存在的党羽,山寨并非不能考虑对你网开一面,给你一条生路。接你姐姐一家前来山寨庇护,保其平安,亦非不可商量。但前提是,你必须拿出足够的、无可辩驳的诚意和实实在在的功劳。”
老六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急促起来,混浊的眼中爆发出强烈到几乎刺眼的求生欲和激动!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沉重的铁链绊住,哗啦作响:
“当,当真?!二位当家此言当真?!若,若真能保全我姐姐一家老小平安,我老六这条贱命,从此就是山寨的!就是二位当家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愿立下最恶毒的血誓!若有违逆,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血誓不必。”
金葵冷冷打断他,语气不带丝毫情感,
“我们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行动和结果。说,你姐姐一家的详细住址、姓名、年龄、相貌特征,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老六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再无任何隐瞒犹豫,将自己姐姐嫁去的夫家姓氏、具体村落位置、房舍特征、姐姐和姐夫的名字、年纪、甚至几个外甥外甥女的小名、大致相貌特征都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说得又急又快,生怕漏掉半分就会导致希望破灭。
“好。”
金葵面无表情地记下,
“我们会立刻选派绝对可靠之人前去接应。但在他们安全抵达鹰愁涧之前,你需要继续待在这里,并且,毫无保留地积极配合我们。我们需要你提供的所有信息,更需要你作为鱼饵,帮我们引出那条藏在暗处的‘毒蛇’!”
“我明白!我明白!”
老六连连点头,激动得浑身发抖,铁链随之叮当乱响,
“一切但凭二位当家吩咐!我知道的定会全部告知!绝无隐瞒!只求快些,快些救我姐姐他们出来,那边兵荒马乱的,我实在担心!”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圆滑的管家,只是一个被恐惧和希望折磨得濒临崩溃的普通人。
初步搞定了老六,金葵和马善又来到李二牛的牢房。
相较于老六绝处逢生的激动,李二牛显得更加死气沉沉,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被抽干。他蜷缩在角落,听着金葵用类似的、试图给予希望的说辞——承诺会动用一切力量尽力寻找和保护他的家人,希望他戴罪立功,争取一线生机——脸上却只有一片惨然的、近乎麻木的灰败。
“没用的,没用的!”
李二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充满了彻彻底底、看不到丝毫光明的绝望,
“西岐,西岐的手段,你们不清楚,不了解他们的无孔不入和狠辣,我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威胁,我的家人,绝无可能幸免,我若降了,他们只会死得更惨,更快!”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是看透一切后的悲凉和死寂,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我,我只求,给我个痛快,或许,我死了,他们监控放松了,还能有一线渺茫的生机,求你们,成全!”
金葵和马善心中同时一沉。李二牛的反应,比老六更为悲观和决绝。显然,他对西岐渗透和控制的可怖有着更深的体会和恐惧,也更不信任山寨有能力在西岐的魔爪下保护他的家人。他的心理防线已然彻底崩溃,导向了自我毁灭的终点。
“李二牛,你……”
马善还想再做最后的努力。
李二牛却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之间,不再看他们,只是用微弱而固执的声音重复道:
“给我个痛快,求求你们,让我死……”
见其心意已决,情绪极不稳定,金葵和马善知道此刻任何劝解都可能适得其反,只能暂时退出,低声吩咐看守必须十二分警惕,严密注意李二牛的状况,防止他做出任何自残的举动。
然而,最深切的绝望总能找到出口。第二天清晨,天色灰蒙蒙刚亮,换岗的锐金卫提着简单的食盒和水罐进入地牢。当他习惯性地先走向李二牛牢房,准备将食物从小窗递进去时,赫然发现李二牛没有像往常一样蜷缩在角落,而是歪倒在冰冷的石地上,姿态扭曲!
兵士心中猛地一咯噔,急忙凑近栅栏细看——只见李二牛嘴角、下巴、胸前衣襟上满是已经凝固发黑的血沫!双目圆睁着,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之色!
“不好!”
锐金卫失声低呼,立刻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冲进去探查手指颤抖着探向其颈侧——一片冰冷,毫无脉搏!身体早已僵硬!他竟是趁夜深人静看守交替的短暂间隙,用尽最后力气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生生流血过多而亡!那半截惨烈的断舌还落在旁边的污浊草堆里,景象惨不忍睹。
消息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在极小范围内炸开,立刻报知了刚刚起身的金葵和马善。两人脸色铁青,疾步赶来,温良也闻讯提着刀怒气冲冲地赶到。看到牢内情形,温良独眼怒睁,一股邪火直冲顶门,却不知该向谁发泄,只能狠狠一拳砸在牢房栅栏上,发出哐当巨响。
“混账东西!便宜这狗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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