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日月星(1/2)
“谁在聒噪?!”
王猛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刮骨钢刀,瞬间钉在说话的那两人身上。他大步流星走过去,魁梧的身形带着迫人的压力,脚下踩着的碎石发出咯吱的脆响。
那两个喽啰被王猛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脸上犹自带着不服:
“王,王队长,俺们就是,就是觉得练这个太累,用处不大,那西岐狗骑的是马,穿的是铁甲,俺们拿这石斧头练劈砍,胳膊抡断了也砍不透啊!”
“用处不大?”
王猛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整个训练场瞬间死寂,连远处溪流的潺潺声都仿佛被掐断。他猛地一指凹地入口的方向,手臂上的肌肉虬结贲张,
“三天前!鬼见愁峡谷!那些西岐狗怎么死的?!是被你们用嘴说死的吗?!是被老子和卫甲兄弟用刀捅死的!是被二当家用脑子算计死的!更是被你们身后这些刚喘过气来的老弱妇孺的哭声吓死的吗?!”
他目光如电,扫过所有青壮,尤其是那些原山寨的旧部,每一个被他盯上的人都感觉脸颊像被鞭子抽过:
“没有队列,就是一团散沙!西岐骑兵一个冲锋就能把你们冲得七零八落!你的爹娘、婆姨、崽子,就会像李家坳那样被马蹄踩成肉泥!没有力气,没有准头,你手里的家伙就是根烧火棍!连人家的皮都蹭不破!累?”
他猛地抢过身边一个流民青年手中的石斧,那青年吓得一哆嗦。王猛单手握着石斧,臂上青筋暴起,暴喝一声,猛地劈向旁边一个用来练习的粗大木桩!
“咔嚓!”
一声爆响!那足有成人小腿粗、木质坚硬的栎木桩,竟被他一斧生生劈裂开大半!木屑纷飞!
“想想李家坳的焦土!”
王猛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
“想想黑石峪的哭声!想想昨天那碗能照见人影、却让你们抢破头的热汤!没有力气守住这里,下次你们流的就不是汗,是血!是你们爹娘妻儿的血!是你们自己的肠子!”
王猛的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尤其是那些亲身经历过屠杀、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神色的流民青壮,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仇恨和血性,他们死死握紧了手中简陋的武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接下来的劈砍动作陡然变得凶狠有力,仿佛面前的木桩就是西岐骑兵的头颅。那几个偷懒的山寨旧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王猛逼视的目光和周围陡然升腾起的、几乎凝成实质的肃杀气氛中,羞愧地低下了头,默默捡起石斧,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高高鼓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一股狠劲劈向木桩,汗珠顺着额角滚落,砸在干燥的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训练场上的气氛为之一肃。只剩下汗水滴落泥土的噗嗒声,武器破风的呼啸声,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汇成一股沉重而坚定的力量,在这与世隔绝的凹地中回荡。
然而,随着五百余张嗷嗷待哺的口涌入,鹰愁涧这个原本就绷紧到极限的系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原有的“日轮”后勤与“月轮”战训的简单二元结构,在骤然膨胀的人口和千头万绪的生存、建设、防御需求面前,已显得捉襟见肘,运转迟滞得像个生锈的磨盘。矛盾开始尖锐地凸显:日轮战训抽调了太多青壮,导致垦荒、建造的人手严重不足,新开垦的梯田里杂草长得比苗还快;而忙于劳作的“月轮”后勤人员又无法得到足够的军事训练,战力堪忧,一旦有警,就是待宰的羔羊。混乱和低效如同暗流,在看似井然的秩序下汹涌涌动。
聚义厅内,油灯跳跃不定,将三人凝重的身影投在粗糙的石壁上,仿佛也在不安地晃动。
“不成!这样下去不成!”
温良烦躁地拍着粗糙的木案,震得上面几个用来喝水的陶碗乱跳,
“一边喊着要练兵,见天要肉要粮!一边喊着要粮食要房子!人就这么多,总不能劈成两半使!今天赵吉跑来跟老子要人去背矿石,说炭窑都快熄火了!明天石岳嚷嚷着盖房子的木头砍不及,人手都让王猛那小子拉去练兵了!王猛那小子又天天黑着脸说练得不行!屁!人都拉走了,拿啥练?他娘的!老子头都要炸了!”
他使劲揉着太阳穴,独眼里全是血丝。
金葵眉头紧锁,目光落在面前一块用木炭画满了符号、刻了深浅不一划痕的薄木牍上,那是他根据近日观察记录的各类人力物资缺口,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大哥所言极是。旧制已不堪重负,如牛拉重车,行将散架。必须重新厘定章程,细分职司,提高效能。否则,外患未至,内耗便能拖垮鹰愁涧。”
马善沉默片刻,清澈的目光扫过焦躁的温良和沉凝的金葵,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一种抚平人心的力量:
“大哥,三弟。乱麻需快刀。昔日‘日月’轮替,乃人手匮乏时的权宜之计。今人口骤增,事务繁杂,非‘日月’二轮所能涵盖。我以为,当增设‘星轮’,专司一切生产营造、采集修缮之杂务。形成‘日’主战训,‘月’主冶炼匠造,‘星’主百工耕牧,三轮并举,各司其职,七日一轮换之局。如此,既可保障战训不辍,亦能不误农时工事,更能使所有青壮皆熟悉战阵与劳作,不致偏废。如同一人,既习拳脚,亦知稼穑,方是立足之道。”
“三轮?七日一换?”
温良独眼一亮,摸着虬髯思索道,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打卷的胡须,
“这法子,听着有点意思!像个磨盘,不停地转,谁也别想闲着,啥活儿也误不了!好!好!”
金葵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立刻领会了其中精髓,补充道:
“二当家高见!三轮流转,如同流水不腐。既可避免单一劳作的疲敝与懈怠,又能让每个战力都知晓粮食如何种,房屋如何建,兵器如何炼,将来无论是固守还是转进,皆能应对自如!更能最大限度地利用每一份人力,不致有遗力闲时!只是……”
他话锋一转,
“这三轮之首,人选至关重要,需既有威望压得住阵脚,又精通实务理得清头绪,且需相互制衡,方能运转顺畅,不致尾大不掉。”
马善颔首,显然早已深思熟虑:
“三弟所虑极是。日轮主战训,乃鹰愁涧锋芒所在,生死所系,依旧非悍勇刚直、令行禁止的王猛莫属。月轮掌冶炼匠造,乃根基命脉,甲胄兵器、工具农具皆出于此,赵吉沉稳心细,熟知矿冶,虽少言寡语却心里有秤,可当此任。至于新增之星轮,统辖百工,事务最为繁杂琐碎,田亩、屋舍、工具、采摘、渔猎、畜牧……千头万绪,非心思缜密、耐得住烦剧、且能协调各方、不偏不倚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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