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恩断义绝(1/2)

贾母的灵柩,最终在七日水陆道场的盛大法事和京城半数以上有头有脸人家的吊唁送行下,风风光光地葬入了贾家祖坟。

那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白茫茫一片,幡旗蔽日,哀乐震天,纸钱如雪撒满了宁荣街至城外的大路。

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只当是国公府余威尚存,老太君福泽深厚。

唯有贾府核心的几人心中清楚,这最后一程的哀荣,是借了谁的势,沾了谁的光。

丧事一了,压在荣国府头顶那短暂的、由虚假繁荣撑起的“体面”也随之消散,府内重新恢复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破败与沉寂。

下人们领了最后一次丰厚的赏钱,心思也再度活络起来,各有各的打算。

黛玉、宝钗、探春等人回到陆府,虽脱了孝服,但眉宇间的哀戚与疲惫尚未完全散去。

连着几日的操劳与悲伤,让黛玉的身子又有些吃不消,回来后便恹恹的,时常倚在榻上出神。

午后,陆远难得清闲,在书房外的暖阁里看书。

黛玉端着一盅亲自炖好的冰糖燕窝,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素缎袄子,外罩淡青比甲,脸上脂粉未施,更显得清减伶仃,我见犹怜。

“大人。”她声音轻轻柔柔,带着一丝沙哑,将炖盅放在陆远手边的炕几上,“这几日……多谢你。”

陆远放下书,抬眼看她。见她眼下一片淡淡的青影,知道她为贾母丧事耗神伤心,便拉过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谢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亲近。

黛玉眼圈微微一红,低声道:“若非大人那日亲临,外祖母的丧事……只怕要沦为笑柄。这份情,玉儿……和姐妹们,都记在心里。”

她指的是贾府,更是她们这些依附于他的女子。

陆远那日的出现,不仅保全了贾母最后的尊严,也无形中向所有人宣告了她们在陆府的地位,无人敢因她们出身贾府而轻视。

陆远拍了拍她的手背:“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老太太走得风光,你们尽了孝心,便无愧于心。好生将养身子,才是正经。”

他顿了顿,又道,“府里如今有‘枕霞新社’,正该多散散心,写诗作画,莫要总沉溺悲伤。”

黛玉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他平静却深邃的眼眸,心中那股因家族败落、人情冷暖而生的悲凉与不安,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她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的水光。

这份感激,混杂着对自身命运的喟叹,以及对眼前人难以言喻的依赖。

与陆府这边略带伤感却温馨的气氛不同,荣国府内,贾琏正被一种难以忍受的空虚和焦躁折磨着。

尤二姐、尤三姐自那日被陆远派人接走,他这院子里便彻底没了女主人。

起初几日,他还觉得耳根清净,无人管束。

可时间一长,看着冷锅冷灶,屋里积了灰尘也无人打扫,晚上回来连个端茶倒水、说句贴心话的人都没有,那份“自由”便成了难熬的孤寂。

贾母的丧事,他忙前忙后,看似风光,实则心力交瘁。

如今大事已了,巨大的失落感和对未来的茫然彻底将他吞噬。

他手里捏着最后几个铜钱,在空荡荡、冷飕飕的屋子里转悠,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王熙凤的好。

想起她持家时的雷厉风行,把偌大一个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想起她虽泼辣,但偶尔也会对他露出嗔怪又带着关切的眼神;

想起巧姐儿咿呀学语时,她抱着孩子,脸上那短暂流露的柔和……

当然,想得更多的,是王熙凤当年带来的丰厚嫁妆,以及她如今在陆府似乎颇受重用的境况。

“她到底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巧姐儿是我女儿!”

贾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喃喃自语,“一日夫妻百日恩!凤丫头以前是气我糊涂,如今我已知错,她总不能真那么狠心!对,我去找她!求她回来!只要她回来,这日子总能过下去……”

他被自己构想出的“破镜重圆”画面所鼓舞,刻意忽略了王熙凤当日决绝的眼神与“和离书”的存在。

他换上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袍子,对着模糊的铜镜理了理头发,怀着一种混合着愧疚、期盼和一丝隐秘算计的心情,出了荣国府角门,熟门熟路地往陆府后街的侧门走去。

他知道王熙凤如今在陆府当管事,便让门房通传,只说“旧主贾琏求见王嬷嬷”。

王熙凤此时正在自己独立的小院里核对这个月的采买账目。

这小院虽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墙角还种着几株耐寒的绿植。

巧姐儿在炕上由一个小丫头看着玩布老虎,平儿在一旁做着针线。

屋里烧着暖和的炭盆,桌上放着热茶,虽简朴,却充满了踏实安稳的生活气息。

听闻贾琏求见,王熙凤握着账本的手一顿,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

平儿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奶奶……要不,就说身子不适,不见了吧?”

王熙凤冷哼一声,将账本重重拍在桌上:“见!为什么不见?我倒要看看,他这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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