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孙绍祖被抓(2/2)

拔出萝卜带出泥, 贾赦绝无幸理!

王熙凤嘴唇发颤,强作镇定:“快!快去请老太太!还有…把大老爷叫来!快啊!”

整个荣庆堂乱成一团。

丫鬟婆子们个个面如土色,走路都带着颤音。

贾赦是被贾琏和两个小厮几乎是“架”着拖过来的。

他本就因之前的狂怒和恐惧耗尽了力气,此刻听到孙绍祖入狱的消息,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双腿软得如同面条,独眼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爹!爹您醒醒!”贾琏用力摇晃着他,“孙绍祖完了!陆远这是要下死手了!您再不去认罪求饶,咱们贾府就真的要万劫不复了啊!”

贾母被鸳鸯搀扶着,看着贾赦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又气又急,拐杖杵地咚咚响:“孽障!你还不明白吗?陆远这是在杀鸡儆猴!那姓孙的就是那只鸡!你…你就是那只等着挨刀的猴!你是想让我们这一大家子,都给你陪葬吗?!”

“大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贾政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痛心,“难道真要等锦衣卫上门锁人,你才肯低头吗?那时候就晚了!整个贾府都要背上构陷朝廷命官、污蔑锦衣卫的罪名!那是抄家灭族的祸事啊!”

探春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贾赦面前,泪流满面:“大老爷!侄女求您了!为了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为了祖宗祠堂的香火不断!

您就去陆府门前认个错吧!宝姐姐要的只是一个澄清!一个公道!您低个头,就能救下所有人啊!”

惜春也默默跪下,无声地流泪。

王夫人、邢夫人、李纨…甚至平时懦弱的尤氏,都纷纷围了上来,哭求声、劝诫声、指责声,如同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进贾赦的耳朵里。

他仿佛被架在火上烤,被丢进冰窟里冻,巨大的恐惧和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终于彻底压垮了他那点可怜又可恨的“自尊”。

“别说了!别说了!”

贾赦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涕泪糊了满脸,“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我去给那小…我去给陆大人磕头!我去认罪!求他饶命!饶了我…饶了贾府吧…”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色厉内荏的贾大老爷,只是一个被恐惧吞噬、为了活命可以抛弃一切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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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秋,寒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扫过陆府门前宽阔冰冷的青石板路。

贾赦上身赤裸,仅着一条单薄的亵裤,背上胡乱捆着几根带刺的荆条(显然是临时凑数,刺都磨秃了不少),赤着双脚,瑟瑟发抖地跪在陆府那两扇紧闭的、象征着权势与威严的朱漆大门前。

他形容狼狈到了极点:鼻青脸肿未消,独眼红肿,冻得嘴唇发紫,牙齿咯咯作响。

背上那几根歪歪扭扭的荆条非但没有“负荆请罪”的悲壮,反而显得格外滑稽和凄惨。

过往的行人远远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目光像刀子一样剐着他早已不剩多少的颜面。

“陆…陆大人!陆佥事!”贾赦扯着沙哑的嗓子,朝着大门哭喊,“罪人贾恩侯…知错了!求您开恩!饶命啊!”

他一边喊,一边重重地磕头,额头撞击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我…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被孙绍祖那恶贼逼迫!是我鬼迷心窍,构陷大人,污蔑迎春…不,是污蔑陆夫人!”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只想把所有罪责都推出去,保住性命,“谣言是我散播的!是我胡说八道!陆大人是清官!是救我女儿脱离苦海的恩人!是我恩将仇报!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他声嘶力竭地忏悔着,一遍遍重复着“饶命”、“知错”、“构陷”等字眼,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他赤裸的皮肤,膝盖和额头的刺痛远不及心中那灭顶的恐惧。

然而,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始终纹丝不动,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冷漠地俯视着门前蝼蚁般的哀鸣。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没有呵斥,也没有原谅。

只有那无言的、巨大的压迫感,沉甸甸地笼罩着贾赦,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绝望。

陆府高高的门楼上,一处不起眼的角楼窗后。

陆远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那个在寒风中抖如筛糠、磕头如捣蒜的身影。

他深邃的黑眸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

薛宝钗静静地站在他身侧,同样看着下方。

她美丽的脸上没有快意,只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陆远耳中:

“夫君,这‘荆条’绑得实在难看,污了门前的路。让人告诉他,若要请罪,去角门处跪着。正门…不是给他这种人走的。”

陆远微微侧首,看向她。

宝钗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坚定而清澈,没有丝毫动摇。

她是在维护陆府的尊严,更是在为迎春划清界限——那个卑劣的生父,不配玷污迎春如今作为陆府如夫人应有的体面。

陆远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认可,随即对侍立一旁的长随微微颔首。

片刻后,陆府侧边一道不起眼的角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一个面容冷肃的管事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仍在拼命磕头的贾赦面前,声音平板无波,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贾恩侯,我家大人和夫人说了,你既真心请罪,便该知晓分寸。正门不是你该跪的地方。去角门那边候着。至于大人见不见你…且看你跪到几时,是否真有悔意了。”

说罢,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回去,角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

贾赦猛地抬头,独眼看向那紧闭的、象征着卑微入口的角门,又看看冰冷威严、毫无动静的正门,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更深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明白了,这不仅仅是惩罚,更是彻底的羞辱和践踏!

他张了张嘴,想再哭喊些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

寒风卷着沙尘扑在他脸上,混合着眼泪和额头的血污,狼狈不堪。

在无数道或鄙夷、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注视下,他最终像条丧家之犬,手脚并用地、一点点爬向那扇代表着更低贱位置的角门。

他佝偻着背,背上那几根秃了刺的荆条滑稽地晃动着,在深秋的寒风里,留下一条漫长而屈辱的爬行轨迹。

陆府书房内,炭火温暖。

陆远拿起一份新的公文,目光沉静如水,仿佛门外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薛宝钗则坐在窗边,拿起针线,绣绷上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迎春花。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安宁与守护,都绣进这方寸之间。

外面世界的污浊与哭嚎,都被隔绝在这高墙深院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