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尤三姐的请求(1/2)

荣国府分家的风波,如同一场凛冽的冬雨,将最后一点家族温情冲刷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目疮痍和彻骨寒意。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京城勋贵圈,成了茶余饭后最新的谈资,引来无数唏嘘或嘲讽。

而与荣国府一脉相连、境况本就更糟的宁国府,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宁国府内,昔日钟鸣鼎食的繁华早已荡然无存。

庭院荒芜,廊庑积尘,仆役散尽十之八九,只剩下几个无处可去的老仆还守着空荡荡的宅院,眼神麻木。

整个宁国府就贾蓉一人撑着,可论起败家本事,比之贾琏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虽不似贾琏般沉迷赌坊,却更好奢华排场,贪恋美酒女色,结交狐朋狗友,挥霍无度。

宁国府本就比荣国府底子更薄,经他这些年折腾,早已是寅吃卯粮,库房空空如也,能变卖的田产、古玩、字画早已典当一空,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和一屁股烂账。

尤氏,作为贾珍的续弦,贾蓉的继母,在这府里地位尴尬,日子过得比荣国府那几位夫人更加艰难。

她本性温顺,缺乏王熙凤的泼辣手段,也无邢夫人、王夫人的娘家依仗。

贾蓉对她面子上还算过得去,但内里早已不耐烦供养,月例银子时常拖欠,吃穿用度一减再减。

身边只剩下一个从小跟着的忠仆银蝶儿,主仆二人常常相对无言,对着清汤寡水的饭食发愁。

尤氏的母亲尤老娘,原本靠着宁国府的接济,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尤二姐、尤三姐)勉强度日。

自贾珍死后,尤二姐、尤三姐又去了陆府,尤老娘便彻底失了倚靠。

只能搬回自家那破落的小院,靠着一点微薄的积蓄和偶尔做些针线活计糊口,日子过得紧巴巴,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日,北风呼啸,天色阴沉。

尤老娘看着米缸里见底的存米,和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愁肠百结。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跺了跺脚,裹上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步履蹒跚地往宁国府走去。

她想着,女儿尤氏好歹还是府里的奶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娘饿死。

到了宁国府角门,那昔日气派的朱门如今漆皮剥落,门可罗雀。

守门的老苍头认得她,叹了口气,放她进去。尤氏正在自己冷清的小院里做针线,屋里只生了一个小小的炭盆,炭火微弱,驱不散满室寒意。

她见母亲冒着寒风而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窘迫,心中已是了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娘,您怎么来了?天儿这么冷。”尤氏连忙起身,将唯一一个暖手炉塞给母亲。

尤老娘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看着女儿清减的面容和屋内简陋的陈设,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唉声叹气。

尤氏何等聪明,拉住母亲的手,低声道:“娘,府里的情况您也看到了,蓉儿……他自身难保,我这……也是有心无力。”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压低声音,“我听说,二姐、三姐她们,如今在隔壁陆府……过得很好。”

尤老娘一怔,脸上露出些不情愿:“陆府?那……那毕竟是外人。我这当娘的,去依附外人,这……这脸面上……”

“娘!”

尤氏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和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脸面?活着比什么都强!二姐三姐当初也是走投无路才去的,如今看她们能安稳度日,已是天大的造化。

您是我娘,也是她们的娘,去找她们,天经地义!总好过……总好过在这里挨饿受冻强!”

她说着,从炕席底下摸索出仅有的几钱碎银子,塞到尤老娘手里,眼圈微红:“这是我最后一点体己,您拿着,雇顶轿子去陆府。见了二姐三姐,好好说……她们心软,定不会不管您的。”

尤老娘捏着那尚带女儿体温的碎银子,看着尤氏殷切又带着哀求的眼神,再想想自家灶冷锅凉的境况,最终,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生存面前败下阵来。

她浑浊的老眼里滚下泪来,点了点头:“好……好……我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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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老娘坐着雇来的破旧青布小轿,一路心思忐忑地来到了陆府侧门。

与宁荣二府的破败相比,陆府门前车马虽不喧嚣,却自有一股森严整肃的气象。

门房听说是来找尤二姐、尤三姐的,不敢怠慢,客气地将她引了进去。

穿过几重仪门,绕过抄手游廊,但见庭院洁净,屋舍俨然,虽无过分奢华装饰,却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生机。

空气中隐隐有梅香浮动,远处似乎还传来女子们隐约的说笑声,与宁国府的死气沉沉判若两个世界。

尤老娘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既有期盼,又有深深的自卑。

当她在小丫头引领下,走进尤二姐、尤三姐居住的小院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不敢相认。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墙角几株老梅开得正好,幽香袭人。

正房窗明几净,挂着淡雅的纱帘,屋里烧着暖暖的炭盆,桌上摆着细瓷茶具和几样精致点心。

尤二姐正坐在窗下绣花,身上穿着一件藕荷色的新棉袄,脸色红润,眉宇间以往的愁苦之色淡去了许多。

尤三姐则在一旁的书案前临帖,穿着一身利落的青绫袄儿,头发挽得整整齐齐,神采奕奕,那股子泼辣刚烈劲儿似乎被这安稳生活磨平了些棱角,更添了几分沉静。

“娘?!”

姐妹俩见到尤老娘,都是又惊又喜,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来。

尤老娘看着两个女儿焕然一新的模样,再对比自己的狼狈,未语泪先流,一把抓住她们的手,哽咽道:“我的儿……你们……你们过得好,娘就放心了……”

尤二姐心软,见母亲如此,眼圈也红了,忙扶她坐下,递上热茶:“娘,您怎么来了?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尤三姐心思敏锐,看着母亲身上单薄的旧衣和冻得发青的脸色,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眉头微蹙,心中又是心疼又是为难。

尤老娘捧着热茶,暖意从指尖传来,却暖不了心中的凄惶。

她断断续续地将家中困境、宁国府的惨状、以及尤氏的劝说说了出来,最后老泪纵横:“……娘实在是没办法了……那点积蓄早已花光,针线活也接不到多少……再这么下去,只怕……只怕要冻饿而死了……你姐姐她……她也难……娘这老脸也不要了,只好来投奔你们……”

尤二姐听得心如刀绞,连连安慰:“娘,您别急,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她下意识地看向妹妹,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依赖。

尤三姐抿着唇,心中波澜起伏。

她们姐妹能在陆府安身,已是陆远天大的恩典。

她们名义上是客,实则与丫鬟仆妇不同,是靠着陆远的善意和宝钗、黛玉等人的情面寄居于此。

如今老娘再来,岂不是更添负担?

陆大人虽宽厚,但她们怎能一而再、再三地倚仗别人的善心?

这恩情,她们如何还得起?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炭盆中偶尔爆起的噼啪声和尤老娘低低的啜泣声。

良久,尤二姐抬起泪眼,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母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细弱却清晰地说道:“三妹……如今……如今只有一个法子了。”

尤三姐看向她:“什么法子?”

尤二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似是难以启齿,最终还是低声道:“你……你去求陆大人,若是……若是他能纳了你……咱们一家,也算有了个正经名分,娘过来……也就名正言顺了……”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尤三姐耳边。她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又迅速涌上,变得通红。

她性子刚烈,自有傲骨,从未想过要以妾室的身份去依附一个男人,即便那个男人是权势滔天、对她们有恩的陆远。

这与她心中那份对“清白”、“自尊”的坚持,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二姐!你……”尤三姐想反驳,可看到母亲那充满期盼和哀求的眼神,看到姐姐那无奈又悲切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啊,除了这条路,她们还有什么选择?

将母亲拒之门外?她们做不到。

让母亲也像她们一样,不明不白地寄居于此?

她们开不了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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