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朝澜（1/2）

西苑观星台“意外”坍塌的消息，如同初冬的第一场寒流，迅速席卷了整个朝堂与宫闱，带来一片压抑的哗然与揣测。尽管三皇子萧铭以雷霆手段封锁消息、清理现场，并以“年久失修、雷雨致塌”为由呈报陛下，但那一夜隐约的异象（荧惑守心）、隐约的兵戈之声、以及贤妃娘娘的突然“病逝”与长春宫的彻底沉寂，都如同水面下的暗礁，让所有嗅觉敏锐的人都意识到，这绝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意外。

陛下对此事的反应耐人寻味。他并未深究，只是下旨申饬了工部监管不力之罪，罚没了相关官员的俸禄，并准了萧铭所请，令其全权处理善后，甚至将原本由贤妃协理的部分宫务，也暂时划归萧铭辖制。这份默许与倚重，让原本因贤妃倒台而心思浮动的朝臣们，纷纷重新掂量起这位年轻皇子的分量。

萧铭展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老辣与果决。他借着整顿宫务、清查贤妃余党的由头，以犁庭扫穴之势，迅速清洗、替换了宫中乃至朝中一批与贤妃关联过密的官员和内侍，安插进自己的人手。手段雷厉风行，赏罚分明，既立了威，也初步巩固了因贤妃倒台而空出的权力地盘。

二皇子萧钰一系虽感压力，但萧钰本人性情温和，其母族势力亦不如贤妃娘家那般盘根错节、咄咄逼人，在此番风波中，更多是采取了守势，并未与锋芒正盛的萧铭直接冲突。朝堂之上，一时间竟呈现出萧铭一家独大之势。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贤妃娘家承恩公府虽因贤妃之死（对外宣称病逝）而声势大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在军中和地方上的残余势力仍在暗中活动，怨愤与不甘如同地火，等待着喷发的时机。

更令人不安的是墨云子的不知所踪。钦天监监副，朝廷正四品官员，竟在观星台坍塌之夜后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陛下过问了一次，萧铭以“墨监副或于那夜观测天象，不幸遭遇意外”含糊应对，陛下也未再深究，但此事如同一个悬而未决的谜团，笼罩在不少知情人心头。

而所有这些明争暗斗、权力更迭的核心之外，漪兰殿仿佛成了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苏晚晚依旧昏迷不醒。

每日只有太医令定时前来诊脉，常嬷嬷亲自伺候汤药，云袖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萧铭偶尔会在深夜前来，总是站在床边沉默地看上一会儿，指尖几次欲要触碰她冰凉的脸颊，最终却都缩回了袖中，只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便又匆匆离去，投身于那无尽的政治漩涡。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也更加沉默冷峻。朝臣们见到的三殿下，是手段凌厉、算无遗策的储君之选；宫人们见到的三殿下，是威严日重、令人不敢直视的天潢贵胄。只有偶尔在漪兰殿那片刻的驻足，他眼中才会流露出一丝属于“萧铭”本人的、复杂的疲惫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愫。

苏晚晚的昏迷，像一根细刺，扎在他权力之路的锦绣华服之下，不致命，却时时提醒着他那夜星寂之下的失去与抉择。

这一日，萧铭正在上书房处理政务，心腹太监匆匆入内，呈上一封密报。

“殿下，北境八百里加急。”

萧铭展开密报，目光迅速扫过，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密报所述，北狄各部近来异动频繁，屡有精锐小队叩边骚扰，其王庭更是秣马厉兵，似有大举南下之意。边镇将领研判，最迟明年开春，恐有大战！

北境……萧铭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他想起了墨云子此前进献《星衍秘录》时，关于“异星光黯，主北境或将生变”的预言。当时他只以为是墨云子借星象打击贤妃一系（贤妃娘家在北境军中颇有势力）的手段，如今看来……那妖道所言，竟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