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雪落无声暗潮涌(1/2)

雪,下了一夜,未曾停歇。

翌日清晨,整个漳州城已是银装素裹,往日街巷的污秽与战争的伤痕被这纯净的白色暂时掩盖,只余下屋檐墙角勾勒出的墨线,和偶尔巡弋而过的黑甲士卒身上那一点醒目的幽州军色。

刑名司衙门后院,李破起得很早。他站在廊下,看着庭院中那株老梅枝头积了薄薄一层雪,几点殷红的花苞在雪中倔强地探出头,散发着冷冽的幽香。他伸出手,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冰凉刺骨,瞬间在掌心化作水滴。

“副旅帅,车马备好了。”陈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清晨的沙哑。

李破“嗯”了一声,收回手,转身。他今日依旧是一身刑名司的玄色官服,外罩那件半旧皮甲,斩铁刀并未佩戴在显眼处,而是由陈七捧着。今日他要去城外大营,一是例行点卯,二是乌桓前日吩咐,让他去看看那些新编入辅兵营的降卒状况。

马车碾过积雪的街道,发出吱嘎的声响。车厢里,李破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梳理着近日所得信息。苏文清送来的那本“私账”他早已烂熟于心,里面记载的不仅仅是赵百万、钱不多等豪商,更有几位原本在郡府中看似不起眼、实则与崔厚经济往来密切的佐贰官员。这些人,才是真正盘踞在漳州肌体深处的吸血水蛭。

“停车。”李破忽然开口。

马车应声而停。李破掀开车帘,望向街角。那里,几个穿着破旧棉袄的半大孩子,正围着一个小贩,眼巴巴地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蒸笼。小贩掀开笼盖,一股混杂着粗粮和微弱肉香的热气扑面而来,是城内如今罕见的肉包子。

孩子们咽着口水,手里攥着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却似乎不够买一个。

李破沉默地看着,对陈七道:“去,把那些包子都买了,分给那些孩子。”

陈七愣了一下,随即应声下车。很快,他提着一大油纸包的包子回来,分发给那些惊喜交加、连连道谢的孩子们。孩子们拿到包子,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起来,小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光。

“走吧。”李破放下车帘,声音听不出情绪。

马车继续前行。陈七坐在车辕上,忍不住低声道:“副旅帅,您心善。”

车厢内,李破嘴角扯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嘲讽。心善?在这人吃人的世道,心善是最无用的东西。他只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在逃荒路上,为了一口吃的,能和野狗拼命,也会对着施舍者磕头如捣蒜的瘦弱身影。

些许银钱,几个包子,若能换得一些底层百姓真心的感激,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能听到几句真话,看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便是值得的。投资,无处不在。

来到城外大营,气氛与城内截然不同。肃杀、冷硬,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味和一种无形的压力。校场上,积雪已被清扫出大片空地,数百名新编的降卒正在老兵呵斥下,进行着最基本的队列操练。他们大多面有菜色,眼神惶恐,动作僵硬,显然还未从城破的恐惧和身份转换中适应过来。

石牙正叉着腰,站在点将台上,唾沫横飞地训话:“……都给老子听好了!以前你们是崔厚那老乌龟手下的软蛋,现在,你们是幽州军陷阵旅的兵!是龙给老子盘着,是虎给老子卧着!先把你们那身歪歪扭扭的骨头给老子捋直了!谁他娘的敢偷奸耍滑,军法从事!”

他看到李破过来,铜铃大眼一瞪,嗓门更洪亮了几分:“看见没?这位!咱们陷阵旅的李破李副旅帅!就是他在义庄宰了北漠的探子,拿了崔厚通敌的铁证!一人一刀,杀得那帮龟孙子屁滚尿流!这才是真汉子!你们这些怂包,多学着点!”

降卒们敬畏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李破,其中夹杂着好奇、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李破面无表情,对石牙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目光扫过场中降卒,并未多言。立威有石牙足矣,他不需要在此刻喧宾夺主。

巡视一圈,与负责整训的几名老队正交流了几句,了解了些基本情况后,李破便准备离开。

刚走出营门,却见夏侯岚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小马,带着几名亲卫,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小脸冻得通红,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李破!我就猜你在这里!”她利落地翻身下马,跑到李破面前,哈出一口白气,“我给你带了件熊皮大氅!这鬼天气,冻死人了,你伤刚好,可不能着凉!”说着,从身后亲卫手中接过一件毛色油光水滑、厚实无比的黑色熊皮大氅,就要往李破身上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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