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功成身与名(1/2)

漳州城破,已是第三日。

城中的血腥气尚未完全被寒风刮散,残垣断壁间,民夫和辅兵正在清理战场,掩埋尸首,以免引发瘟疫。陷阵旅的旗号飘扬在四门与城头,取代了昔日崔厚的刺史旌旗。街上行人依旧稀少,但那份城破前的死寂绝望,总算被一种小心翼翼、带着观望的生机所取代。乌桓下令开设的几处粥棚前排起了长龙,热腾腾的稀粥虽不能果腹,却像是一点微弱的火苗,勉强温暖着劫后余生的民心。

通判府,如今成了陷阵旅的临时帅府,也是整个漳州权力暂时的中心。

书房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乌桓卸了甲,只着一身玄色常服,更显身形挺拔,不怒自威。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那本从崔厚密室搜出的秘账,以及李破拼死带出的金狼令与往来书信。

石牙、王嵩等一众将领分坐两侧,人人脸上都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眼神里更多是兴奋与昂扬。漳州一下,不仅打通了通往幽州腹地的要道,更缴获了崔厚多年贪墨的巨额财富(虽大部分是金银细软,粮食不多),足以让陷阵旅肥得流油,更兼有此泼天大战功,上下封赏必然丰厚。

“旅帅,首级和俘虏清点完毕了。”王嵩拿着一份文书,沉声汇报,“阵斩郡兵及崔厚私兵一千三百余,俘两千四百人。我军阵亡四百二十七人,伤者逾千。缴获兵甲、粮秣、财货清单在此,初步估算,金银珠玉价值不下三十万两。”

众人闻言,皆是呼吸一促。三十万两!这还不算那些难以估价的古玩字画!崔厚这老小子,刮地皮的本事当真了得。

乌桓面色不变,只是手指轻轻敲了敲那枚金狼令,发出沉闷的声响:“崔厚呢?还活着?”

石牙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活着呢!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这老小子整天哭爹喊娘,一会儿要见旅帅您陈情,一会儿又撞墙寻死,被弟兄们看得死死的,想死都难!”

“看好他,连同这些证物,一并押送幽州,交由夏侯校尉处置。”乌桓淡淡道,“此人关系重大,是咱们陷阵旅此番‘奉旨讨逆’的铁证,不容有失。”

“明白!”石牙拍着胸脯,“保证一根毛不少地送到夏侯爷面前!”

乌桓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王嵩身上:“王队正,此次破城,你调度后方,压制城头,功不可没。报功文书上,你当居次功。”

王嵩连忙起身,躬身道:“旅帅谬赞,此乃末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若非李副旅帅冒死潜入,取得崔厚通敌铁证,动摇其军心,我等焉能如此顺利破城?论首功,非李副旅帅莫属!”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表了谦逊,也点了关键,更在众人面前坐实了李破的功劳。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石牙更是大嗓门道:“没错!破小子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要不是他,咱们还得在城外喝西北风,跟崔厚那老乌龟干耗!这首功,谁他娘的也抢不走!”

乌桓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稍纵即逝:“李破之功,本帅自有计较。”他话锋一转,语气恢复冷硬,“当务之急,是稳定漳州局面。王嵩,安民告示要持续张贴,重点言明崔厚罪状,尤其是私通北漠、掏空官仓之罪!让百姓知道,是我幽州军拨乱反正,而非祸乱地方。”

“是!”

“石牙,城防不可松懈,俘虏尽快甄别,老弱遣散,精壮……可酌情补充我军损耗。严明军纪,敢有扰民者,杀无赦!”

“旅帅放心!哪个兔崽子敢炸刺,老子亲手剁了他!”

“另外,城中防疫之事,交由苏通判统筹,我军需全力配合。莫要城打下来了,却毁在一场瘟疫上。”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众人领命而去。书房内只剩下乌桓一人,他重新拿起那枚金狼令,在指尖摩挲,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

后院厢房。

药味比前两日淡了些,但依旧萦绕不散。李破躺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却平稳了许多。他昏迷了两日一夜,直到昨日黄昏才悠悠转醒,期间发了数次高热,呓语不断,全靠郎中和身边人精心照料,以及他自身那股远超常人的顽强生命力,才硬生生扛了过来。

此刻,他虽醒着,却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睁着眼,望着屋顶的椽子,眼神有些空茫。肩头和腹部的伤口传来阵阵钝痛,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醒了?感觉怎么样?”一个略带沙哑却难掩关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李破微微偏头,看到夏侯岚坐在榻边的小凳上,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她眼圈有些红肿,显然这几日没少担惊受怕,但此刻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还……死不了。”李破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尝试动了一下,立刻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夏侯岚连忙放下粥碗,伸手想扶又不敢碰,急道,“郎中说了,你伤口深,得静养好些日子才行!”她看着李破苍白的脸和干裂的嘴唇,心疼得不行,拿起旁边温着的清水,用小勺一点点喂到他嘴边。

清凉的水液滑过喉咙,缓解了那股灼烧感。李破看着她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笨拙的动作,心中微微一动。这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何时做过这等伺候人的活计?

“谢……谢谢。”他低声道。

夏侯岚脸一红,别开目光,小声嘟囔:“谁要你谢……只要你好好活着就行。”她重新端起粥碗,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吃点东西吧,你都几天没正经进食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随即苏文清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她依旧是那副清冷疏朗的模样,只是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夏侯小姐,李公子该喝药了。”她将药碗放在床头,声音平静。

夏侯岚动作一顿,抬头看了苏文清一眼,语气不算冷淡,但也谈不上热络:“有劳苏小姐。”

苏文清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李破脸上,与他短暂对视了一瞬。李破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钦佩,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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