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这才叫高明(1/2)

黑风谷北崖的夜风,能把人鼻子冻掉。

谢长安趴在悬崖边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鼻尖离崖边不到三寸,能看见下面山谷里蜿蜒如长蛇的火把队伍。那是北漠后军的粮草队,七千人押着二十七辆大车,车轮压在碎石路上发出的嘎吱声,顺着崖壁传上来,闷响如雷。

老账房手里攥着个铜质怀表——是从江南带来的稀罕物,表盘上的珐琅彩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他眼睛盯着指针,嘴里念念有词:“丑时三刻……按秃发浑的行军速度,前军应该刚出黑风谷南口,中军还在谷里挤着。这时候烧粮草,前军回不来,中军转不过身……”

“谢先生,”趴在他旁边的巴图压低声音,这黑水部老猎手此刻脸上涂满了黑灰,只剩一双眼睛在夜里亮得吓人,“弟兄们都就位了。一千人,分三队。一队带火油罐从东侧崖壁下去,专烧粮车;二队带弩箭埋伏在西侧山坡,等乱起来射那些想救火的;三队……按您说的,在谷口堆了三百个草人,都穿着皮甲插着旗,远看像支伏兵。”

谢长安点点头,手指在冰冷的岩石上虚拨算盘珠子:“成本核算:火油五十罐,每罐二两银子,计一百两;弩箭两千支,每支一钱,计二百两;草人三百个,材料加人工计三十两;战损预估两成,抚恤金四千两……总支出四千三百三十两。”

他顿了顿,看向山谷里那些缓慢移动的火光:“潜在收益:烧毁粮草五万四千斤,按市价折银五千四百两;拖延北漠大军至少三日,为狼神山大营争取时间,估值……至少一万两。”

“净赚,”他咧嘴笑了,露出被冻得发白的牙,“一万一千零七十两。这买卖,做得值。”

巴图听得直咧嘴。这老账房,刀架脖子上了还算账。

正说着,山谷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粮草队停下了。

最前面那辆粮车的车轮陷进了碎石坑,七八个北漠士兵正喊着号子往外推。后边的车队堵成一串,骂娘声顺着风飘上来。

“机会。”谢长安眼睛一亮,“传令,一队动手!”

巴图从怀里掏出个牛角号,含在嘴里,鼓起腮帮子——

“呜——呜——呜——”

三声短促低沉的号角,像夜枭的啼叫,在悬崖间回荡。

几乎同时,东侧崖壁上突然坠下几十个黑影!

不是跳,是顺着绳索滑下去的,动作快得像猿猴。每人腰间都挂着两个黑乎乎的陶罐,罐口塞着浸了火油的布条。下滑到离谷底还有三丈时,他们同时点燃布条,然后松手——

“啪!啪!啪!”

陶罐砸在粮车上,碎开,火油四溅!点燃的布条遇到火油,“轰”地爆开一团团火焰!

“敌袭——!”

山谷里炸了锅。

二十七辆粮车,转眼烧了十二辆。拉车的驮马受惊,嘶鸣着挣断缰绳,在狭窄的山谷里横冲直撞,撞翻了好几个试图救火的士兵。

“救火!快救火!”一个北漠将领声嘶力竭地吼。

可火油烧起来的火,哪是那么容易扑灭的?更别说西侧山坡上突然飞来一阵箭雨——专射那些提着水桶的、扛着沙袋的。箭法准得吓人,几乎箭无虚发。

“山坡上有埋伏!”北漠士兵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谷口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三百个草人当然不会喊杀,但巴图早就安排好了——三十个嗓门最大的草原汉子躲在草人后面,拿着铁皮喇叭玩命地吼:“杀啊——!”“草原勇士在此——!”“秃发浑纳命来——!”

夜黑风高,山谷回音,听起来真像有千军万马从谷口杀进来了!

“中计了!”那北漠将领脸色惨白,“是埋伏!全军后撤!保护粮车……不,能保多少保多少!撤!”

命令一下,本就混乱的北漠后军彻底崩溃。士兵们扔下水桶沙袋,有的往谷里跑,有的往山坡上爬,更多的是跟着将领往北逃——粮车?命都要没了,谁还管粮车!

悬崖上,谢长安看着山谷里冲天而起的火光,满意地点点头。

“二队停箭,三队停喊。”他下令,“一队收绳上崖,咱们撤。”

“这就撤?”巴图一愣,“不再杀一阵?他们乱成这样……”

“见好就收。”谢长安从怀里掏出牛皮账本,就着火光记了一笔,“咱们的目的是烧粮,不是杀人。粮烧了,目的就达到了。再纠缠下去,等秃发浑的中军回援,咱们这一千人不够塞牙缝的。”

他合上账本,拍了拍巴图的肩膀:“打仗跟做生意一样,要算投入产出比。用最小的本钱,赚最大的利润——这才叫高明。”

巴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刻钟后,一千草原精锐收绳上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山谷里二十七辆熊熊燃烧的粮车,和满地狼藉。

而此刻,黑风谷南口。

秃发浑骑在一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上,看着前方峡谷出口外那片黑压压的“伏兵”,脸色阴沉如水。

他今年三十八岁,身材魁梧得像头熊,脸上从左眉骨到右嘴角斜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是三年前跟大王子争位时留下的。此刻这道疤在火光下抽搐着,像条活蜈蚣。

“将军,”一个探马连滚爬爬地跑回来,声音发颤,“看、看清楚了!谷外至少三千人列阵,都是草原装束,打的是……是苍狼旗!”

“苍狼旗?”秃发浑眯起眼睛,“李破的人?他不是在漳州跟萧景琰死磕吗?”

“可、可那旗号是真的!白底黑狼,跟探子报的一模一样!”

秃发浑沉默。

他收到萧景琰和李破“结盟”的消息时,本是不信的。但此刻谷外这支伏兵,加上后军粮草被烧……由不得他不信。

“好一个萧景琰……”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一个李破……演双簧给老子看是吧?”

“将军,现在怎么办?”副将急道,“粮草被烧,后军已乱,前军刚出谷口就遇到伏兵……咱们被堵在谷里了!”

秃发浑看向谷外那片黑压压的“军阵”。

火光下,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影,旌旗猎猎,甚至能听见隐约的马嘶声。这阵势,确实像主力。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安静了。

三千人列阵,怎么会连点咳嗽声都没有?

“传令,”秃发浑忽然道,“前军派五百骑,试探性冲锋一次。”

“将军!那可是伏兵!试探冲锋不是送死吗?”

“让你去就去!”秃发浑厉喝。

命令传下。

五百北漠骑兵硬着头皮冲出谷口,扑向那片黑压压的“军阵”。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眼看就要撞上了,那“军阵”居然……一动不动?

连箭都不放一支?

冲在最前面的百夫长心里发毛,但军令如山,只能咬牙继续冲。五丈,三丈,一丈——

“轰!”

战马撞上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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