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天启城的丹炉(1/2)

天启城的秋天,总是裹着一层呛人的丹砂味儿。

宫城西北角的“长生殿”里,七十二座铜炉日夜不熄,炉火映得雕梁画栋都泛着诡异的橘红。炉前跪着三十六个童男童女,手持玉杵捣药,动作整齐得像提线木偶——他们确实也是木偶,至少从三年前被送进这殿里起,眼睛里就再没有过活人的光。

大胤皇帝萧景铄斜倚在龙纹软榻上,身上那件明黄道袍松垮垮挂着,露出嶙峋的锁骨。他五十六岁,看着却像七十,眼皮耷拉着,手里捏着颗刚炼出来的“九转金丹”,对着烛光细细端详。

金丹通体赤红,表面有七道金纹,在烛火下流转着妖异的光。

“国师,”萧景铄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枯叶摩擦,“朕昨夜梦见了太祖。他说……大胤的国运,还能续三百年。”

殿柱阴影里,一个穿紫色道袍、面白无须的老者躬身走出,正是当朝国师、司礼监掌印太监许敬亭。他脸上堆着笑,褶子挤成一团:“陛下洪福齐天,感召先祖。这‘九转金丹’再服七七四十九日,定能打通天地桥,与太祖爷神游太虚。”

萧景铄满意地点头,将金丹放入口中,就着童女奉上的“无根水”咽下。片刻后,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眼神也迷离起来。

许敬亭使了个眼色,童男童女们悄无声息地退下。

等殿门合上,这老太监脸上的谄笑瞬间褪去,换上一副冰冷的算计。他走到殿角一座不起眼的铜炉前,伸手在炉耳某处按了三下——

“咔嗒。”

炉身侧面弹开一道暗格,里面不是丹药,是一叠密报。

最上面一份,墨迹尚新:“永安十八年九月初七,北境。靖北王主力八万与朝廷二十万大军对峙沧河,僵持十七日。漳州粮绝,陷阵旅残部据城死守。乌桓伤重,夏侯烈中毒昏迷,其女夏侯岚代父督军。”

许敬亭扫了一眼,随手扔进铜炉。火舌一卷,纸张化作青烟。

第二份:“九月初九,草原。疑似李乘风之子李破,于野马滩击溃黄羊部,收服白马部。现集结秃发、赫连、慕容三部,扬言七日后于狼神山开‘那达慕’大会,重立草原盟约。”

老太监眉头皱起,枯瘦的手指在这份密报上敲了敲,没有烧,而是小心折好,塞回暗格。

第三份只有一行字:“江南苏氏,异动频繁。商队北上频次增三倍,疑似暗中输送军械粮草。”

许敬亭冷笑一声,将这份也扔进炉子。

他转身,看向软榻上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皇帝,眼神复杂——有轻蔑,有怜悯,更多的是冰冷的掌控感。

二十八年前,他不过是御药房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如今,他是大胤王朝实际上的掌控者。皇帝炼丹,他炼国。那些皇子们争得头破血流,却不知龙椅早就被架在丹炉上烤着了。

“李乘风……”许敬亭喃喃自语,走到殿窗前,望向北方,“你儿子倒是比你聪明,知道先抓草原。可惜啊……”

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讥诮。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老祖宗!不、不好了!二皇子……二皇子带兵围了东宫!”

许敬亭眼皮都没抬:“围了就围了,慌什么。”

“可、可是三皇子的人也到了!两拨人在东宫门前对峙,已经动刀了!”

老太监这才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道袍袖口:“去,传咱家口谕——就说陛下正在炼丹关键期,让他们都滚回去。谁再敢在宫城里动刀兵……”

他顿了顿,声音轻柔得像毒蛇吐信:“咱家就送他去炼丹。”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滚爬爬地跑了。

许敬亭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苍老阴鸷的脸,忽然笑了。

大胤这艘破船,漏水的地方太多了。他一个人补不过来,也不想补。

不如……让它沉得快些。

“李破啊李破,”他对着镜子自语,“你可要争气些。这北境的棋,少了你这颗子,可就不好玩了。”

炉火噼啪,映得他半边脸明,半边脸暗。

而此刻,三千里外的草原,狼神山脚下,正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狼神山的祭坛,是用三千七百二十一块黑石垒成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