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营中砺刃(1/2)
晨光熹微,冰冷刺骨。
天还未大亮,低沉而急促的牛角号声便如同催命的符咒,撕裂了营地上空残存的宁静。声音短促、尖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与黑水峪往日示警的苍凉号角截然不同。
李破在号角响起的第一个音节便睁开了眼睛。黑暗中,那双眸子清亮如寒星,没有丝毫刚醒时的迷蒙。左臂伤处的疼痛依旧清晰,但经过一夜的休憩(或者说,是半醒半睡的警惕),精神恢复了不少。他利落地翻身坐起,用单手整理了一下铺位——这是昨夜军法官强调的内务,虽不熟练,却一丝不苟。
同帐的其他九人则显得慌乱许多。有人迷迷糊糊地咒骂着,有人手忙脚脚地寻找衣物,豆子更是差点被自己的绑腿绊倒。营帐外,呵斥声、脚步声、兵甲碰撞声已然响成一片,混乱中透着一种被强行催生出的秩序。
“快!卯时点卯,迟到者鞭十!”李破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鞭子抽在帐内空气中。
众人一个激灵,动作顿时加快了几分。
李破率先走出营帐,凛冽的晨风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放眼望去,整个陷阵旅的营地如同一个刚刚被搅动的马蜂窝。一队队穿着土褐色号衣的新附军卒,在各自什长、队正的驱赶下,如同灰色的溪流,仓皇涌向营地中央的空地。不少人脸上还带着宿醉般的茫然和对新一天的恐惧。
乌桓早已站在空地前方的高台上,依旧穿着那身旧布衣,但破军刀已然佩在腰间。他面无表情,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混乱的人群。石牙、山鬼等原头目则分散在队列前方,大声吆喝着,试图整肃队形,但效果甚微。他们自己也尚在适应这森严的军规,指挥起来难免有些生涩。
李破将自己这一什的九个人勉强拢在一起,排成一个歪歪扭扭的队列。与其他什的混乱相比,他这里至少人都到齐了,并且勉强站成了队形。这得益于他昨夜入睡前,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重申了点卯的严厉惩罚。
负责今日晨操的,依旧是那位面色冷峻的王队正。他带着一队全身披挂、眼神锐利的幽州老卒,如同监工般矗立在队列前方。看到下方这群散漫不堪、队形歪斜的新附之众,王队正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嘴角那向下撇的弧度更加明显。
“瞧瞧你们这副德行!”王队正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蕴含着真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震得一些胆小的新兵脸色发白,“乌合之众!一群刚从山沟里爬出来的土耗子!就凭你们,也配称幽州军?也配打‘陷阵’的旗号?!”
毫不留情的训斥,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头上,让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场地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不一的喘息声。
“从今日起,都给老子把在山寨里那套散漫性子收起来!”王队正目光如刀,刮过每一张面孔,“在这里,你们是兵!是卒!是一切行动听号令的厮杀汉!别以为挡了巴雷那群废物几次,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在真正的战阵面前,你们连当炮灰都不够格!”
他顿了顿,猛地拔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锋指向天空,厉声喝道:“想活命?想不被当做随意丢弃的弃子?就给老子往死里练!练到听到号令身体自己动起来!练到把手里的烧火棍变成杀人的利器!练到见了血不腿软,砍了人不手抖!”
“现在,听我号令!全体都有!绕营地跑圈!十圈!最后一百名,没早饭!”
命令下达,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营地范围不小,十圈下来,对于这些大多带伤、且营养不良的新兵而言,绝非易事。
“还愣着干什么?!跑!”各队的队正、什长们纷纷咆哮起来,驱赶着麾下士卒。
李破深吸一口气,对身后九人道:“跟上我,保持呼吸,别掉队!”说罢,他当先迈开步伐,朝着划定的路线跑去。左臂的伤让他无法摆臂,跑动姿势有些别扭,但他的步伐却异常稳定,呼吸也很快调整到特定的节奏——那是他娘亲早年教过的粗浅呼吸法门,虽不能增长气力,却能最有效地分配体力。
豆子、赵老栓等人咬紧牙关,紧紧跟在李破身后。一开始,队伍还能维持,但随着圈数增加,体力迅速消耗,队伍开始拉长。有人脚步踉跄,有人面色惨白,豆子更是拖着伤腿,额头冷汗直冒。
“调整呼吸!别用嘴!跟紧!”李破不时回头,嘶哑地提醒着,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冷静。
周围不断有人掉队,瘫倒在地,随即被监督的老卒用皮鞭抽打着,咒骂着强行驱赶起来。哭嚎声、求饶声、鞭子抽在皮肉上的脆响,与粗重的喘息和凌乱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残酷的军营晨练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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