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雪夜血账与送上门的大礼(1/2)

雪沫子混着血腥气,在刑名司后衙那间充当临时指挥的厢房里打着旋儿。炭火盆烧得噼啪响,却驱不散李破肩头伤口火辣辣的疼,更压不住他眼底那冰封般的寒意。

铁盒摊在桌上,账册摊开,墨迹被血浸透了几处,晕开一团团暗红,像极了今夜“琳琅书铺”院子里泼洒的印记。密密麻麻的数字、代号、日期,织成一张从江南水乡延伸到北疆边塞的贪婪巨网。“童记”、“王记”只是网上两只吸血的蜘蛛,真正的庞然大物,是那个落款处模糊的亭台楼阁印记——“听雨楼”。

“他娘的,这帮南边的酸丁,心比草原上的狼还黑!”石牙一屁股坐在旁边,盔甲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血点子,端起海碗咕咚灌了口凉水,抹了把嘴,“就这本破账,往少了说,够买下半个漳州城!童逵那老阉狗和王胖子,这些年可没少往自己兜里划拉!”

李破没接话,指尖划过账册上一条标注“丙戌年腊月,皮料三百车,折银七万两,走漕运三号仓”的记录。丙戌年,正是三年前北疆大雪,边军缺衣少穿,冻毙者众的那一年。而同时期,童逵呈报朝廷的军需采买账目里,皮料价格虚高近五成,数量却不足实收三成。

“吃的不仅是钱,是边军的命。”李破声音不高,却让厢房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分。他合上账册,看向被捆成粽子、瑟瑟发抖跪在角落的柳三,还有那两个从书铺院子里带回来的、仅存的活口——都是那伙来历不明、抢先袭击书铺的黑衣人。“问出什么了?”

陈七上前一步,低声道:“柳三吓破了胆,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书铺东家姓韩,江南口音,青萍先生午后离开,不知所踪。至于这两个……”他指了指地上两个被卸了下巴、只能呜呜呻吟的黑衣人,“嘴硬得很,用了点手段,只吐出来他们是拿钱办事,雇主是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声音嘶哑,不知来历。目标就是青萍先生和账册,死活不论。”

戴青铜面具?声音嘶哑?李破皱眉。这描述,不像听雨楼那种江南势力的作风,倒有些江湖亡命徒或者某些隐秘组织的做派。是第三方势力?还是听雨楼故意找的遮掩?

“继续审。分开审,用‘镜子’。”李破淡淡道。这是老瞎子教的一个土法子,把两个犯人分开关在相邻的囚室,审讯时故意制造对方已经招供的假象,利用猜疑和恐惧撬开嘴。

“是!”陈七领命,示意两个老卒将黑衣人拖了出去。

“破小子,咱们现在咋整?”石牙凑过来,压低声音,“账册到手了,可烫手啊!高阎罗肯定已经知道书铺出事了,殿前司那帮孙子说不定正在满城找咱们晦气!还有北漠那群狼崽子,肯定也闻着味了!”

李破何尝不知?今夜动静太大,根本瞒不住。高启借他的手挖线,现在线头拽出来了,却连着“靖北王”和“听雨楼”这两头随时可能吃人的猛虎。高启会怎么做?是顺势深挖,还是……把他李破当成平息事端的替罪羊?

“账册抄录两份。”李破沉吟片刻,做出决断,“原本用油纸密封,让赵老栓找个稳妥地方藏好,除了你我,谁也不准知道地点。一份誊抄本,稍后我亲自给高启送去。另一份……”他顿了顿,“让侯三想办法,塞到北漠使团驻地附近,要看起来像是‘无意’遗失的。”

“给兀术鲁那狼崽子?”石牙瞪大眼睛,“这不是……”

“祸水东引,浑水摸鱼。”李破嘴角勾起一丝冷意,“兀术鲁不是想找大胤的把柄吗?给他!让他看看,他以为的合作者童逵,背后还站着谁。看看他是想继续咬着北疆边军不放,还是……对江南的富庶动了心思。”

石牙琢磨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高啊!让狗咬狗!咱们看热闹!”

“看热闹?”李破摇头,“咱们得趁他们咬起来的时候,把该抓的人抓住,该拿的东西拿到。”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疼痛的左肩,“高启那边,迟早要面对。与其等他来问罪,不如主动上门。陈七,备马,去驿馆。”

“现在?”陈七看了看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副旅帅,您的伤……”

“死不了。”李破拿起桌上那本誊抄的账册,又揣上从铁盒里找到的几封关键信件,“石牙,衙里交给你,那三个活口看好了,尤其是柳三,别让他‘意外’死了。另外,让咱们的人打起精神,我回来之前,一只陌生的苍蝇飞进刑名司,我唯你是问。”

“放心吧!老子把大牢守成铁桶!”石牙把胸脯拍得咚咚响。

李破披上那件沾着血污和烟尘的青灰棉袍,按了按怀中的破军短剑和账册,推开厢房门。寒风夹着雪沫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凛。

刚走到前院,却见衙门口值守的老卒正拦着一个人,低声说着什么。那人披着黑色斗篷,身形窈窕,即使在昏暗的灯笼光下,也能看出是个女子。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转过头来,兜帽下滑,露出一张清丽绝伦却带着几分焦急的脸——苏文清!

李破脚步一顿,眼神微凝。她怎么又来了?而且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苏文清看到李破,眼睛一亮,不顾老卒的阻拦,快步走上前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司丞,请借一步说话。”

李破看着她眼中那抹真实的焦虑,沉默了一下,对老卒挥挥手,示意放行,自己则转身走向旁边一处僻静的回廊。

苏文清紧随其后,确定四周无人,才急声道:“李司丞,你今夜是否去了城西书铺?”

“苏小姐消息灵通。”李破不置可否。

“快走!离开漳州,现在就走!”苏文清语气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听雨楼的人已经进城了!不止一批!他们不是来善后的,是来灭口的!你拿到的东西是催命符,高启保不住你,乌桓也保不住你!”

李破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苏小姐何以如此笃定?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苏文清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温润剔透的玉佩,塞到李破手里。“以此玉佩为凭,出北门往东三十里,漳水畔有一处废弃的龙王庙,庙后槐树下,有人接应,可送你离开北疆,去……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李破低头看着手中那枚触手生温、雕刻着精美云纹的玉佩,又抬头看向苏文清那双盛满了担忧、决绝以及一丝难以言喻情愫的眸子。这女人,三番五次示警、相助,如今更是拿出了似乎能保命的通道。她到底是谁?听雨楼的叛徒?还是另一股势力埋下的钉子?抑或是……真心?

“我若走了,刑名司上下弟兄,当如何?陷阵旅当如何?漳州百姓当如何?”李破缓缓问道,将玉佩递了回去。

苏文清一愣,看着李破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眼圈微微泛红,低声道:“你……你总是这样……”

就在这时,驿馆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隐约的喧哗,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李破眼神一厉,知道高启那边恐怕已经得到了消息,甚至可能已经做出了反应。他不再犹豫,对苏文清快速道:“苏小姐好意,破心领了。但破,职责在身,恕难从命。此玉佩,还请收回。”

他将玉佩塞回苏文清手中,不等她再说什么,转身大步走向衙门口,对已经备好马的陈七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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