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老瞎子的芋头与哑仆的棺材(1/2)

雪,终是停了。可漳州城上空那层厚重的阴云,却比积雪更难融化,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带着呼吸都带着一股子冰碴子味。

刑名司值房内,李破将那枚带着“三叶柳”标记的铜钱和写着“李记棺材铺,哑仆”的纸条,并排放在老瞎子面前的矮几上。矮几另一边,炭火盆上架着个小铁网,几个圆滚滚的芋头正被烤得外皮焦黑,发出“噗噗”的轻微爆裂声,散发出一股质朴的焦香。

老瞎子盘膝坐在蒲团上,那双空洞的灰白眼球对着虚空,枯瘦的手指却精准地摸过一个烤好的芋头,慢条斯理地剥着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白生生的芋肉。他仿佛没“看”见那两样足以在漳州掀起腥风血雨的东西,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烫手的芋头上。

丫丫乖巧地蹲在旁边,学着老瞎子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剥着另一个小些的芋头,烫得她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只用那双大眼睛偷偷瞟着沉默的李破。

“前辈,您怎么看?”李破打破沉默,声音因连日的疲惫和紧绷而略显沙哑。这突如其来的“韩先生”和“三叶柳”,像是一根意外的柴火,投进了本就混乱的棋局,他需要老瞎子这双能“看”透迷雾的眼睛。

老瞎子将剥好的芋头掰开一半,递给旁边眼巴巴的丫丫,丫丫立刻接过,小口小口珍惜地吃了起来。他自己则拿着另一半,细细咀嚼着,沙哑的嗓音混着芋头的热气响起:“芋头这东西,看着土坷垃似的,剥开了,里面是软是硬,是甜是涩,总得咬一口才知道。”

他顿了顿,那空洞的“目光”似乎扫过那枚铜钱:“‘柳社’……嘿,前朝末年几个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弄出来的玩意儿,想着‘挽狂澜于既倒’,结果风浪太大,船先沉了。树倒猢狲散,剩下的几根老枝烂叶,能成什么气候?示警?怕是自身难保,想借你这把快刀,砍掉些缠住他们的藤蔓罢了。”

李破眉头微蹙:“前辈的意思是,这韩延之不可信?”

“信不信,在你。”老瞎子嗤笑一声,像是指甲刮过粗糙的树皮,“他说的未必全是假话。漳州这张网,确实比你看到的深。王嵩是条老地头蛇,童逵是只没卵子的阉狗,可他们背后,没点真东西,敢在北疆这虎狼窝里伸爪子?那‘清风社’借尸还魂,勾连南北,所图非小。这姓韩的,点出这点,算是送了份不大不小的‘人情’。”

“那这棺材铺,哑仆……”

“棺材铺好啊,”老瞎子打断他,嘴角扯起一个古怪的弧度,“躺进去的,不会说话;站着的,不想说话。清净,也安全。”他将最后一点芋头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去走走,无妨。是人是鬼,总得见了才知道。不过小子,记住喽,别人送上门的热灶,当心烫了手。尤其是……这种藏头露尾,连自家主子名号都不敢报的‘热心肠’。”

李破默然,将铜钱和纸条重新收回怀中。老瞎子的话一如既往地云山雾罩,却又直指核心。韩延之不可全信,但其提供的线索,或许真有价值。关键在于,如何利用这线索,而不被其背后的势力当枪使。

“岚儿她……”李破最挂心的仍是此事。

老瞎子那空洞的眼球微微动了动,侧耳仿佛在倾听什么无形的声息,半晌,才缓缓摇头:“星辉被遮,方位难辨。但命火未熄,暂无大碍。绑票的绑成了烫手山芋,杀不得,放不得,这会儿,最着急的未必是你。”

这话带着一种冰冷的理智,却奇异地让李破焦躁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只要岚儿还活着,就有希望。

“静心,等。”老瞎子重复了他的箴言,用木杖敲了敲地面,“等风来,等水落,等那些藏在石头底下的王八,自己把脖子伸出来。”

就在这时,石牙那大嗓门又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劲儿:“破小子!老神仙!快出来瞅瞅!咱们逮着个鬼鬼祟祟在衙门口转悠的货,你猜怎么着?还没等弟兄们动手,这货自己先吓尿了裤子,嚷嚷着要见李司丞,说有惊天大秘密要禀报!”

李破与老瞎子“对视”一眼。

老瞎子咧开没几颗牙的嘴,无声地笑了笑,用木杖指了指门外:“瞧,风这不就来了?虽然……是股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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