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暗营砥锋(1/2)

朔风卷过校场,带起一阵呛人的尘土。陷阵旅的新兵们顶着寒风,进行着枯燥至极的持矛训练。不再是简单的突刺,而是要求保持突刺姿势,手臂平举,矛尖悬挂一块逐渐增加的土坯,一炷香,两炷香……时间在肌肉的颤抖和酸麻中被无限拉长。

李破站在队列中,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左臂的伤口在持续不断的静态发力下,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钝痛,远比挥刀搏杀时更难忍受。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右臂稳如磐石,目光平视前方,仿佛感知不到身体的抗议。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慢慢渗出,浸润着包扎的布条,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王队正如同择人而噬的饿狼,在队列前来回踱步,皮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爆响,“手抖什么?没吃饭吗?!想想战场上的敌人,会不会因为你们手抖就放过你们?!”

“啪!”鞭子抽在一个实在支撑不住、手臂垂下的新兵背上,留下一条红肿的棱子。那新兵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却不敢有丝毫抱怨,只能咬牙重新举起颤抖的长矛。

这就是幽州军的练兵之法——不仅练技,更练意,练一股能在绝境中依旧保持战斗本能的狠劲。

李破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将注意力从伤口的疼痛上移开,开始细细体会这种静态发力下,腰腹、腿脚乃至呼吸的细微调整。他发现,当精神高度集中,刻意引导着那微弱的气感流向手臂时,酸麻和疼痛似乎能被稍稍压制。这发现让他心中微动,更加专注地尝试起来。

训练间隙,不再是单纯的休息。王队正会将他们聚集起来,用最粗粝直白的语言,讲解战场上的生存法则。

“别以为拎着根矛往前冲就能活命!”王队正吐掉嘴里嚼着的草根,眼神扫过一张张疲惫的脸,“战场上,死得最快的往往是你们这种愣头青!眼睛给老子放亮堂点!不光要看前面的敌人,还得用眼角余光留意两翼,留意脚下,留意头顶可能射来的冷箭!”

“看见拿旗的没有?那是号令所在,也是敌人重点招呼的地方,离远点!看见那些穿着不一样盔甲的没有?那可能是军官,也可能是硬茬子,掂量着自己的本事再上!”

“受伤了怎么办?小伤别嚎,死不了就继续打!重伤……哼,自己找个不挡路的地方躺着,别拖累同袍!要是被围了,背靠背,别把屁股卖给敌人!”

这些话语,没有圣贤书里的大道理,只有血淋淋的现实,如同冰冷的凿子,将战争的残酷模样一点点刻进这些新兵的心底。李破听得格外认真,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并结合自己逃荒和守寨的经历默默印证。他发现,王队正讲的许多东西,与他用命换来的教训不谋而合,但更加系统,更加冷酷。

除了战阵厮杀,军营里还有另一套无形的规则需要适应。

这日,发放冬衣。说是冬衣,不过是些厚实些的土布袄子,数量有限,且新旧不一。负责发放的是一名姓胡的军需官,眯着一双小眼,脸上总挂着市侩的笑容。

轮到李破这一什,胡军需官随手拿起几件颜色发暗、甚至带有隐约污渍的袄子递过来:“喏,你们的。”

豆子接过一件,摸了摸厚度,又看了看旁边其他什领到的明显更厚实、更干净的袄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这料子好像薄了点……”

胡军需官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斜睨着豆子:“嫌薄?有得穿就不错了!怎么,还想跟队正老爷们穿一样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豆子被他噎得满脸通红,不敢再言。

李破上前一步,没有看那军需官,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堆冬衣,然后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上次立功赏赐后,他刻意省下的一小撮粗盐(在黑水峪,盐比粮食更硬通)。他不动声色地将布包塞到胡军需官手里,声音平稳:“胡大人辛苦了,弟兄们不懂事,您多包涵。天寒地冻,这点东西给您暖暖身子。”

胡军需官捏了捏布包,感受到里面颗粒状的物体,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堆了起来,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哎呀,李什长太客气了!都是为军中效力嘛!”说着,他手脚麻利地从那堆“次品”下面翻出几件相对厚实干净的袄子,换给了李破等人,“拿好拿好,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老胡!”

抱着新换的冬衣回到营帐,豆子还有些愤愤不平:“李头,凭什么咱们就得低声下气……”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