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沙陀人的酒(1/2)

灰驼谷藏在两座馒头似的土山之间,谷口窄得只容两匹马并行,里头却别有洞天——几十顶灰扑扑的毡帐沿着一条冻成冰带子的小河散落着,帐篷顶上冒着炊烟,马群在河边刨雪找草根,几个裹得跟粽子似的孩子追着条瘦狗在雪地里疯跑。

李破一行人的到来,像块石头砸进了这潭还算平静的水里。

商队的马车刚在谷口露头,毡帐里就呼啦啦钻出二三十条汉子,个个披着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羊皮袄,手里拎着弯刀、木矛,还有两个端着锈迹斑斑的弩——看制式,竟是前朝军中的玩意儿。

领头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头发花白,乱糟糟地编成十几条小辫,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雪地里的老狼。他腰间别着把弯刀,刀鞘上镶着几颗已经失去光泽的绿松石。

“站住!”老汉的汉话带着浓重的胡音,舌头像不会打弯,“什么人?来灰驼谷做什么?”

阿卜杜勒赶紧下马,陪着笑脸走上前:“赫连头领,是我,撒马尔罕的阿卜杜勒!前年冬天,咱们在野马泉还喝过酒呢!”

赫连勃勃——也就是那老汉——眯着眼睛打量了阿卜杜勒半晌,脸色稍稍缓和:“是你啊。怎么,生意做到我这儿来了?”

“路上不太平,想借贵宝地歇几天脚。”阿卜杜勒搓着手,“这些是我雇的护卫,还有……几个落难的朋友。”他侧身,示意身后的李破等人。

赫连勃勃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李破、石牙、葛布勒,尤其在葛布勒那张典型的北漠脸上停留得最久。他身后的沙陀汉子们也都握紧了兵器,气氛一下子绷紧了。

“北漠人?”赫连勃勃的声音冷了下来,“阿卜杜勒,你知道我灰驼谷的规矩——不接待北漠王庭的狗。”

葛布勒上前一步,右手抚胸,用流利的沙陀语说了几句话。李破听不懂,但看到赫连勃勃的脸色变了变。

“你说你是左贤王的叛徒?”赫连勃勃盯着葛布勒,“我凭什么信你?”

葛布勒咧嘴一笑,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肩斜划到右肋,看痕迹至少是三个月前的新伤。“这是左贤王的‘猎犬’队长斡鲁朵留的。我杀了他三个手下,逃出来的。”

赫连勃勃身后的沙陀汉子们发出一阵低低的骚动。斡鲁朵的名字在北疆一带是能让小儿止啼的,左贤王麾下最凶残的爪牙,死在他手里的沙陀人至少两位数。

“进来吧。”赫连勃勃终于侧身让开路,但眼神里的警惕一点没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在我这儿,就得守我的规矩。谁敢惹事……”他拍了拍腰间的弯刀,“我这把‘老狼牙’,很久没喝过血了。”

队伍缓缓进入灰驼谷。沙陀人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他们身上,尤其是李破和石牙——两个汉人将军打扮的人,出现在这远离中原的沙陀部落里,怎么看怎么扎眼。

阿卜杜勒的商队被安排在谷底河边的一片空地上扎营。沙陀人送来了几袋黑麦面、一筐冻得硬邦邦的羊肉,还有两皮囊酸得能倒牙的马奶酒——这已经是相当客气的招待了。

石牙一边啃着烤羊肉,一边含糊不清地骂:“他奶奶的,这帮沙陀佬看咱们的眼神,跟看贼似的。”

“能收留就不错了。”李破慢条斯理地撕着肉丝,“咱们现在是被北漠通缉的要犯,人家肯冒险让咱们进谷,已经是看在阿卜杜勒的面子上了。”

葛布勒灌了一大口马奶酒,呛得直咳嗽:“这酒……真够劲。”他抹了抹嘴,“李兄弟,赫连勃勃这人我听说过,是沙陀部里有名的硬骨头。早年北漠王庭想收编他们部族,派了五百骑兵来,被他带着两百人打得丢盔弃甲。后来左贤王亲自来招抚,许他千夫长的位置,他直接说‘沙陀人只跪长生天,不跪人’。”

“是个汉子。”李破点头,“这样的人,不容易打交道,但一旦认了你,就是过命的交情。”

正说着,帐篷帘子被掀开了。赫连勃勃带着两个儿子走了进来——大儿子赫连铁木,二十出头,虎背熊腰,眼神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桀骜;小儿子赫连阿罗,才十五六岁,瘦得像根竹竿,但眼睛滴溜溜转,透着机灵。

“酒还够喝吗?”赫连勃勃在火堆旁坐下,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块羊肉就啃,“不够我让人再送。”

“够了够了。”阿卜杜勒连忙道,“赫连头领太客气了。”

赫连勃勃啃完肉,把骨头扔进火堆,拍了拍手上的油,目光落在李破身上:“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但手上老茧的位置……是使剑的?军中出身?”

李破点头:“在大胤边军待过几年。”

“边军?”赫连铁木插话,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就是被北漠人打得不敢出城的那帮废物?”

帐篷里的气氛瞬间冷了。

石牙腾地站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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