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鸡鸣前,刀已出鞘(1/2)

鸡叫三遍,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漳州城还缩在被窝里打哆嗦。可刑名司衙门口,已经乌泱泱站了一片人。

石牙顶着一对熬红的牛眼,嘴里叼着半块冷硬的杂面饼,正对着手下几十号陷阵旅老卒唾沫横飞:“……都他娘给老子听清楚了!今儿这差事,旅帅亲自交代的,李阎……咳,李副旅帅带队!咱们是‘协查’!协查懂不懂?就是殿前司那帮孙子指哪儿,咱们跟哪儿,但他们要敢乱伸爪子,或者想往自己兜里划拉不该拿的东西……”

他狠狠咬了口饼子,含糊道:“就给老子把爪子剁了!”

众老卒轰然应诺,一个个眼里冒着精光,摩拳擦掌。这帮杀才,守城憋了几天,早就手痒了。

李破从衙门里走出来,还是那身半旧青灰棉袍,只是外面罩了件皮甲,腰悬破军剑。他没戴头盔,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扫过来,闹哄哄的场面顿时静了几分。

“人都齐了?”李破问。

陈七上前:“刑名司能动的胥吏差役四十六人,陷阵旅老卒八十人,按您的吩咐分成了十二队,每队配咱们两名老卒带队。家伙都检查过了,弓弩、绳索、撬棍、火把一应俱全。”

李破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规矩,石牙都说了。我再强调三点:一,听令行事,不得骚扰百姓,违者军法从事;二,所有查获之物,无论大小,必须登记造册,交由队正统一保管,谁敢私藏一枚铜钱,我剁他一只手;三……”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若遇持械反抗,或发现与北漠、逆党有关联之确凿证据,可当场格杀,但需留一活口问话。明白吗?”

“明白!”众人齐声低吼。

就在这时,街道那头传来马蹄声。一队约莫五十人的殿前司骑兵,簇拥着一名穿着青色官袍、面白无须的中年文官,缓缓行来。为首的是个李破见过的殿前司校尉,姓孙,上次北门冲突时就在场。

那文官在衙门前勒住马,目光在李破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倨傲。他清了清嗓子,从袖中掏出一卷文书,展开,用带着点京师口音的官话朗声道:“奉钦差副使、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高大人令!漳州城内近日匪患猖獗,逆党潜伏,为肃清奸佞,保境安民,特命刑名司副旅帅李破,率本部人马,协同殿前司孙校尉所部,于今日辰时起,对全城进行逐坊逐巷之搜查检视!凡有可疑人等、违禁之物、通敌之证,一经发现,立即锁拿查抄!不得有误!”

念完,他将文书递给身旁一名小吏,那小吏捧着文书跑到李破面前。

李破接过,扫了一眼,确实是高启的印信和手令。他将文书交给陈七,对那文官抱了抱拳:“卑职遵令。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今日搜查,以谁为主?”

文官微微颔首,语气疏淡:“本官姓吴,高大人的书办。今日搜查,自是以孙校尉为主,李司丞‘协查’。孙校尉会划定区域,分配人手,李司丞只需听令行事即可。”

这是要把李破彻底架空成打手。石牙在旁听得直翻白眼,拳头捏得嘎嘣响。

李破却面色不变,只是淡淡道:“既是高大人的安排,卑职自当遵从。只是……吴大人,卑职奉乌桓旅帅之命协查,旅帅有言,陷阵旅儿郎只识军令,不习衙役琐事。为免冲突误事,还请孙校尉划定区域后,由我麾下队正带领,分片搜查。若有发现,再请殿前司的弟兄一同处置。如此,可好?”

这话说得客气,却绵里藏针。意思是:兵我出,但指挥权得在我的人手里,你们殿前司想摘桃子可以,但别想乱指挥我的兵。

吴书办眉头一皱,看向孙校尉。孙校尉是个黑脸膛的汉子,上次在北门吃了点亏,对李破本就有些忌惮,此刻见李破不卑不亢,又搬出乌桓,心里便先怯了三分。他干咳一声:“李司丞言之有理。那便如此,咱们划区而查,互相策应。”

吴书办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只得点头。

很快,一张漳州城的简图摊开。孙校尉指着图,开始划分区域。殿前司主要搜查城东富户区和城南官署区,而将城西贫民区、混杂的商贸区,以及……慈云庵、清晏园等几个“硬骨头”,都划给了李破的刑名司和陷阵旅。

石牙在一旁看着,气得直哼哼:“他娘的,油水厚的、好搜的都归他们,这些鸟不拉屎、容易藏鬼的破地方甩给咱们?当咱们是收破烂的?”

李破却看着地图上“清晏园”三个字,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正合我意。

“孙校尉安排得妥当。”李破平静道,“如此,卑职便负责西城及这几处了。辰时已到,开始吧。”

他不再多言,对石牙、陈七等人一挥手:“按昨晚分好的队,各自出发!记住规矩!”

“得令!”

数十人立刻分成十二队,如同出闸的狼群,扑向漳州城西面的大街小巷。殿前司的人马也行动起来,但相比之下,他们的动作更“规矩”,也更慢。

李破没有随大队行动,只带了陈七和四名亲兵,翻身上马,看似随意地朝着城西方向缓行。

“副旅帅,咱们先去哪儿?”陈七低声问。

“清晏园。”李破目光投向远处那座掩映在雪后枯林中的庄园轮廓,“昨晚石牙盯着,有什么动静?”

“石牙将军后半夜派人传回信,说清晏园后门在丑时末开过一次,溜出来一辆蒙着油布的小驴车,往城南方向去了。他带人跟了一段,发现那车绕了几圈,最后进了……童府后巷,没再出来。”

童府?李破眼神一凛。高启的人正在那里“清查逆产”,小驴车却进去了?是殿前司自己人在搬运东西,还是……有人利用这个空子?

“石牙人呢?”

“他亲自盯着童府后巷呢,说等您命令。”

李破略一沉吟:“让他别轻举妄动,继续盯着。另外,派人去告诉乌桓旅帅,就说殿前司划区搜查,将清晏园、慈云庵等处划给了我们,我们正要去查。顺便……提一句,昨夜有可疑车辆进了童府后巷。”

这是给乌桓递话,也是给高启上眼药——你的人负责搜查童府,怎么还有可疑车辆半夜进出?你查的什么?

安排完,李破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清晏园离城中心不远,却闹中取静。高高的白墙围出一大片园林,门口两尊石狮子被雪覆盖,显得有些滑稽。园门紧闭,门楣上“清晏园”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闪着矜持的光。

李破在园门前下马,示意陈七上前叩门。

铜环叩击门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传得很远。过了好一会儿,侧边的小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探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老仆面孔,不耐烦地道:“谁啊?大清早的,园主不见客!”

陈七亮出刑名司的腰牌:“刑名司办案,搜查逆党!开门!”

老仆吓了一跳,睡意全无,结结巴巴道:“官……官爷,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儿是读书人的园子,哪有什么逆党……”

“少废话!开门!再不开,撞开了!”陈七厉声道。

老仆不敢再拦,慌忙打开侧门。李破带人径直而入。

园内果然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假山池水,虽在冬日显得有些萧瑟,但规模气派远非寻常富户可比。几个早起洒扫的仆役见到这群杀气腾腾的官差,都吓得缩到一旁。

很快,一个穿着锦袍、约莫四十多岁、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人匆匆迎了出来,脸上堆着笑,眼中却带着警惕和不满:“各位官爷,在下是园主侄孙,姓杜,单名一个蘅字。不知官爷大驾光临,所谓何事?我清晏园一向奉公守法……”

李破打断他:“杜先生,奉高大人令,全城搜查逆党奸细。清晏园也在搜查之列。得罪了。”他不再废话,一挥手,“搜!仔细点,假山、水池、地窖、密室,一处不许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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