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老瞎子的药与苏文清的簪(1/2)

驿馆那场无声的交锋,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李破心头,也压在整个漳州城的上空。高启最后那几句看似褒奖实则敲打的话,如同悬在颈侧的凉刃,提醒着李破,他这把刀,在用刀人眼里,若是不够听话,随时可能被折断丢弃。

回到刑名司时,已是深夜。衙门口值守的老卒见到李破一行人回来,尤其是看到被严密看押的王琨等人,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心照不宣的凝重。没人多问,只是无声地行礼,让开道路。

李破没去值房,也没急着去“伺候”童逵和王嵩,而是径直去了后院那间僻静厢房。

屋内,炭火盆烧得比外面暖和许多。老瞎子依旧盘坐在蒲团上,仿佛自李破离开后就没挪动过地方。丫丫蜷在旁边的矮凳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怀里还抱着那个小手炉。

听到脚步声,丫丫猛地惊醒,看到是李破,小脸上露出安心的神色,怯生生地喊了句:“李破哥哥。”

老瞎子那空洞的“目光”也转了过来,鼻子微微抽动了两下,沙哑开口:“血气,杀气,还有一股子……庙堂之上的陈腐算计味儿。小子,这一趟,骨头缝里都灌进凉气了吧?”

李破在火盆边坐下,感受着那点微弱的暖意驱散着身上的寒气,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肩头的伤口也隐隐作痛。他没隐瞒,将驿馆内与高启的对话,以及王琨突然爆出的关于童逵私送歌姬给兀术鲁的猛料,简要说了一遍。

“……高启把童逵和王嵩这两个烫手山芋又踢了回来,明面上让我继续深挖,实则想借我之手,搅动风云,他好看清这潭水底下到底藏着哪些王八。”李破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是进退两难。挖深了,怕牵扯出连高启都压不住的人物,到时候他第一个拿我顶缸。挖浅了,他又会以办案不力为由,处置我。”

老瞎子静静地听着,枯瘦的手指捻着那几枚古币,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直到李破说完,他才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得像是在刮锅底:“进退两难?那是庸人自扰。你既然已经上了赌桌,手里又捏着牌,不想被庄家吃掉,那就只有一个法子——”

他顿了顿,那空洞的眼窝“盯”着李破:“把水搅得更浑,浑到庄家自己也看不清牌面。再把筹码亮得足够高,高到庄家舍不得,也不敢轻易掀桌子。”

“请前辈指点。”李破身体微微前倾。

“童逵私通北漠,证据确凿,这是明牌,也是杀牌。王嵩牵扯清风社,知道些阴私,这是暗牌,也是活牌。”老瞎子慢悠悠地道,“高启让你打,你就打。但怎么打,何时打,打到什么程度,得由你说了算。”

“那青萍先生……”

“那条老泥鳅,闻到血腥味,自己会冒头的。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满世界去抓他,而是让他觉得,再不冒头,底下的虾米就要把你引到他藏身的老巢了。”老瞎子将一枚古币弹入火盆,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王琨不是招了吗?那就顺着那条线,去查!大张旗鼓地查!把童逵送歌姬的宅子围了,把里面的人抓起来,审!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李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同时,也是做给高启和北漠看的姿态?”

“还不算太笨。”老瞎子咧了咧嘴,“让高启看到你在‘尽心办事’,让北漠那边紧张起来,让藏在暗处的青萍先生坐立不安。至于王嵩……”他摸索着从身边一个破旧的药囊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丢给李破,“把这药,混在水里给他喝了。不伤性命,但能让他脑子‘清醒’点,该想起什么,不该想起什么,由你引导。”

李破接过药包,入手微沉,带着一股奇异的辛香。他知道,这又是老瞎子那些诡秘手段之一。

“多谢前辈。”李破郑重收起药包。

“谢就不必了。”老瞎子摆了摆手,“别忘了你答应过,给老头子我养老送终就成。”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带着惯有的戏谑。

李破笑了笑,没接这话茬。他看向已经又开始打瞌睡的丫丫,轻声道:“丫丫,去里屋睡吧,这里冷。”

丫丫揉着眼睛,乖巧地点点头,抱着小手炉摇摇晃晃地进了里间。

李破也站起身,准备去安排查抄宅院和审讯王嵩的事情。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老瞎子忽然又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小心那个姓苏的女娃娃送你的东西。莲子心苦,簪子……也能扎人。”

李破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老瞎子那双空洞的灰白眼球,朝着李破离去的方向“望”了许久,才缓缓闭上,如同入定的老僧。

李破回到值房,立刻召来石牙和陈七。

“石牙哥,你带一队人,立刻去驿馆后街第三条巷子,那棵歪脖子枣树下的宅子,给我围起来!里面的人,一个不准放跑,全部带回刑名司!记住,动静闹大点,要让左邻右舍,甚至驿馆那边都能听见!”

“得令!老子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了!”石牙摩拳擦掌,兴奋地领命而去。

“陈七,你去大牢,把这药混在水里,给王嵩喝了。”李破将老瞎子给的药包递给陈七,“然后问他,除了青萍先生,他还和哪些京城来的人接触过?尤其是……姓韩的。”

“姓韩的?”陈七一愣,随即想起那个神秘的青衫客韩延之,“副旅帅怀疑他?”

“不确定,但多条线查查总没错。”李破眼神深邃,“高启来得太快,太巧。这韩延之出现得也太过蹊跷。我总觉得,这漳州城里,除了明面上的这几股势力,还有我看不见的影子。”

“明白!我这就去办!”陈七接过药包,匆匆离去。

安排完这些,李破才感觉一阵强烈的疲惫和眩晕袭来,肩头的伤口也传来阵阵刺痛。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密,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旋转。乌桓的信任与试探,高启的算计与压迫,童逵的愚蠢与疯狂,王嵩的狡诈与恐惧,清风社的阴魂不散,北漠的虎视眈眈,还有……夏侯岚那双含泪的眼睛,苏文清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相助,老瞎子那洞悉一切的神秘,以及丫丫那小心翼翼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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