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静静地等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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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件事总在我心里惦记着,挥之不去:往年只要一入冬,城市正式开启供暖模式,她妈妈就准会从县城赶来,和她住在一起。那些日子多好啊,老人家在身边,能帮她打理打理家务,洗衣做饭、收拾屋子,替她分担不少生活琐事,让她下班回家就能卸下疲惫;更实际的是,这样还能省下一笔取暖费 —— 毕竟县城的房子和这边的住处要是两边都开着暖气,可她们人只住一边,剩下那套房子的暖气不就白开了?既浪费能源,又花冤枉钱,怎么算都不划算。所以每年冬天,她妈妈来同住几乎成了雷打不动的惯例,我也早就习惯了透过窗户,偶尔能瞥见屋里有两个人影晃动的模样。

可今年却和往年大不一样,透着股说不出的反常。前阵子隐约听人提过一句,说她妈妈确实来了,可没住上几天,就又匆匆回了县城,来去都显得格外仓促,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如今再看她住的那套房子,夜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每到天黑,周边邻居家的窗户大多亮着暖融融的光,透着阖家团圆的热闹劲儿,可她那边窗户里亮起的,却只剩孤零零一盏灯,昏黄的光线映在玻璃上,显得格外冷清,连影子都透着孤单。

我忍不住暗自揣测,这里面多半是出了什么事。莫非是她和妈妈闹了矛盾,拌了嘴?她们母女俩以前也不是没吵过,偶尔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几句,但从来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从没像这次这样,闹到妈妈匆匆离开、两人分开住的地步。想来这次的争执定是格外激烈,话说得重了,才深深伤了彼此的情分,不然一向疼女儿的妈妈,怎么会舍得在天寒地冻的冬天,丢下她一个人回去?如今她又落回了独居的境地,那种和至亲闹掰后的苦楚,最是磨人。心里想必满是解不开的苦闷,剪不断的忧愁,还有说不出的委屈与孤独 —— 委屈或许是觉得自己没被理解,孤独则是深夜里无人陪伴的空落,这些情绪缠在一起,怕是让她夜夜难安。偏偏我又和她日渐疏远,早已没了她的微信,连一句问候都没法说,彼此之间只剩冷冰冰的沉默与距离,这份疏离,无疑是在她本就沉重的心境上,又添了一层厚厚的雪霜,让她更难挨了。

周末那两天,我心里总惦记着她的状况,却没处打听。没有了她的微信,看不到她每天的步数更新,没法知道她是否安好,只能悄悄留意着她窗户的窗帘。两天下来,那窗帘几乎没怎么动过,大多时候都是紧闭着,显然她没怎么出门,大概率是独自待在家里,连阳光都少见。直到周六晚上,天快黑透的时候,才看到她拉开窗帘,关了灯出门,想来是家里的生活用品或是食材用完了,不得不出去采购一次。可没过多久就见灯亮了,窗帘又重新拉上,屋里再次恢复了沉寂,连出门的脚步都透着仓促与落寞。

周一上班时,我在楼下碰巧见到了她。她穿着一身再随意不过的家居服样式的衣服,料子看着软软的,却没什么精气神;头发也只是简单束在脑后,没做任何打理,脸上素面朝天,连一点修饰都没有,和以前那个总爱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她判若两人。更让人揪心的是,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眼神有些涣散,没什么光彩,走起路来也慢悠悠的,少了往日的利落劲儿。尤其是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萎靡,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没休息好,又像是心里压着千斤重担,连抬眼的力气都快没了,那份藏不住的低落,让人看了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又是一周,时间的齿轮从不停歇,让生活的平淡天天上演。那日晌午,手头突然涌来一桩紧急事务,刻不容缓,我先拨通了她的电话,语速稍快地把要交代的事宜一一说清,生怕遗漏了关键细节。挂了电话没多久,对接的部门又传来新的变动,原本电话里说的内容需要补充佐证,我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几秒 —— 若是再打过去,一来怕打扰她手头的工作,二来零散的话语也未必能说清,索性翻出早已沉寂在通讯录里的她的微信,重新发送了添加好友的请求。待她通过后,我立刻把相关的截图、文件图片一股脑发了过去,图文对照,那些需要调整的细节一下子就明了了,不用再费口舌反复解释。

指尖退出聊天界面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怔了怔:竟就这样重新和她恢复了联系。此前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与隔阂,仿佛在这几句公事公办的消息里,悄悄松了几分。心底积压了许久的沉郁,也像是被轻轻拨开了一角,说不清是轻松,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只觉得压在心头的一块小石头,终于落了地。

近段时间,公司里的项目一桩接一桩,各部门之间的协作也频繁了不少,我和她的交集,自然也比从前多了许多。可每一次碰面,每一次对接工作,都恪守着公事公办的分寸:在会议室里讨论方案,语气是专业的;在走廊里偶遇,寒暄是客套的;哪怕偶尔需要私下沟通细节,也都是直奔主题,没有半分多余的闲谈,更谈不上逾矩的接触。我始终端着坦荡的姿态,行事光明磊落,她亦是一派端正,言语举止都规规矩矩,不偏不倚。在外人看来,我们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同事,一切正常得挑不出半点错处。可只有我自己清楚,这份看似无懈可击的 “正常”,不过是浮在表面的一层薄冰,冰面之下,是翻涌的、从未平息的心事,哪里是 “正常” 二字就能概括的。

周一,空气里还残留着几分周末的松弛感,她却没带着丝毫慵懒。听说整个周末她都没参加任何聚会,既没去热闹的饭局,也没赴朋友的邀约,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两天。到了晚上,她依旧像往常一样,找了家合口味的小店与朋友同事聚餐,没有拖沓,也没有额外的消遣,不到九点便踏着夜色回了家,作息规律得让人有些意外。

转眼到了周二,堆积的工作铺天盖地涌来,我一整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从早到晚连喝口水的功夫都难得,键盘敲得飞快,会议一个接着一个,整个人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临近下午三点,手上的活儿刚告一段落,又接到临时通知,要去她的办公室对接一份紧急文件。我脚步匆匆地穿过走廊,推门的瞬间,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 眼前的景象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她正站在一张稳固的办公椅上,双脚微微分开以保持平衡,上身微微前倾,手里攥着一块半湿的抹布,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办公室的窗户玻璃。阳光透过玻璃的缝隙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动作轻柔却专注,一点一点擦拭着玻璃上的灰尘与污渍,连边角那些不易察觉的角落都没放过。

这扇窗户的玻璃其实已经脏了有些时日了,灰蒙蒙的一层,尤其是下雨过后,留下的水渍与灰尘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明显。我早就看在眼里,只是碍于同事间的分寸,既不想显得多管闲事,也怕戳破了什么,先前虽在闲聊时随口提过一句 “窗户好像该擦了”,却也没好再多说,毕竟办公室的清洁向来有专人负责,大家大多习以为常,没人真的放在心上。

此刻见她主动站在椅子上动手擦拭,我心里又惊又觉好笑,惊的是向来看着有些 “怕麻烦” 的她,竟会主动揽下这份活儿,笑的是这场景实在少见。我忍不住打趣道:“可真是少见啊,今儿这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啦!” 话音刚落,看着她站在椅子上的身影,又赶忙补了句:“可得扶稳了,脚下当心点,千万注意安全!” 话语里的打趣藏不住,那份真切的关切更是溢于言表。

她听了我的话,擦拭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来,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般腼腆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羞涩。那份纯粹与天真,没有丝毫刻意,毫无遮掩地从眼底漫溢出来,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动人,让人一下子就卸下了所有的疏离感。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重新转过身去继续擦拭玻璃的背影,忽然想,她在家里大抵也不是全然看不见活计的人。办公室的一扇玻璃脏了,尚且不是她的职责所在,她都愿意主动花时间擦拭干净,何况是自己日日居住的家呢?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进行大扫除,辞旧迎新,她一定也会陪着妈妈一起忙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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