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流渐起(1/2)

那扇歪斜的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天光,也仿佛暂时隔绝了现实世界的审视。废弃工具棚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铁锈味和陈年腐木的气息。林知微靠在冰凉粗糙的木门上,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让那颗在胸腔里狂跳的心稍稍平复。她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旧报纸包裹,如同展开一件稀世珍宝。

借着手电筒昏黄的光晕(这是她省下几顿菜钱买的二手货),她开始了第一次尝试。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没有天平,她用一把小勺大致估算石膏和羧甲基纤维素钠的比例;没有研磨钵,她找了个粗陶碗代替,用玻璃棒费力地搅拌、研磨,让粉末尽可能均匀混合;没有恒温水浴,她只能用从食堂锅炉房打来的热水,勉强维持一个大概的温度来调制浆料。

将浆料倾倒在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玻璃片上时,她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浆料的流动性并不理想,厚薄难以控制均匀。她屏住呼吸,模仿着记忆中看过的操作,轻轻摇晃着玻璃片,让乳白色的浆料尽可能铺展平整。然后,她将它们并排放在一个从杂物间捡来的、相对干净的破木板上,等待着它们自然阴干。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棚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清浅的呼吸和偶尔老鼠跑过的窸窣声。她不敢离开太久,每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用手电照一下,观察浆料的变化。潮湿的浆料在光线下泛着微光,干燥的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她担心它们会开裂,担心粘附不牢,担心最终只是一场徒劳。

几个小时后,第一批“薄层板”终于成型了。她用手指极轻地碰了碰边缘,质地似乎还算坚硬,没有立刻掉粉。一股微弱的希望在她心中升起。她取出那包废弃的变色硅胶,用一块干净的砖头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研磨成更细的粉末——这又是一个费力且效果不佳的过程。她将自制的硅胶粉试图撒在还未完全干透的石膏板上(“湿法铺板”),结果却弄得一团糟,厚薄不均,表面斑驳。

失败是预料之中的,但亲眼看到,还是让她感到一阵沮丧。她清理了现场,将失败的板子和所有痕迹都用旧报纸包好,藏在一个破箩筐底下,准备下次再来处理。离开工具棚时,夜已经深了,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映出她独自一人、略显疲惫的身影。

她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绕到校门口的传达室。内心深处,她渴望得到一点来自远方的慰藉。然而,信架上并没有弟弟的来信。一丝淡淡的失落萦绕心头,她拢了拢衣领,迎着晚风,慢慢走回那个同样并不完全属于她的“家”。

接下来的几天,她像着了魔一样,一有空就钻进那个秘密基地。她反复调整着石膏和羧甲基纤维素钠的比例,试验着不同的用水量,尝试着在浆料半干时再撒硅胶粉(“干法铺板”),甚至异想天开地想用废弃培养皿的弧度来制作“离心”效果让涂层更匀——当然,这只是徒劳。失败品越来越多,藏在破箩筐下的“证据”也越积越多。

与此同时,孙静那边却异常安静。她没有再提起羧甲基纤维素钠,也没有任何试探的举动。在宿舍里,她依旧保持着那份疏离的礼貌,仿佛那天在实验室的对话从未发生。这种沉默,反而让林知微更加不安,像是一块石头悬在半空,不知何时会落下。

这天夜里,林知微又一次在工具棚里忙到很晚。她刚刚又完成了一批板的制作,这次她尝试了新的配比,感觉似乎比之前好一些。她疲惫地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突然,棚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她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拍,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手电筒“啪”地一声被她按灭,棚内陷入彻底的黑暗和死寂。她屏住呼吸,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那脚步声在棚外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在倾听。然后,是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是那个坏掉的门锁被拨动的声音!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月光如水,倾泻而入,在地面上投下一个被拉长的、清瘦的人影。

林知微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根用来搅拌的玻璃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人影在门口停留了片刻,似乎适应了棚内的黑暗。然后,一个平静的、她无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在狭小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看来,我借给你的‘力’,用得并不太顺手。”

是孙静!

她站在月光勾勒出的门口,神情看不真切,但林知微能感觉到那双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了然,甚至是一丝……玩味?

林知微僵在原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秘密基地的暴露,意味着她所有的努力和冒险,都可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孙静会告发她吗?会嘲笑她的异想天开吗?

孙静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呼喊。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林知微此刻的窘迫和紧张。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迈步走了进来,随手带上了门,棚内重新陷入昏暗,只有门缝里漏进的一线微光。

“别紧张。”孙静的声音依旧平静,她甚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手电筒,拧亮,光柱在棚内扫过,掠过那些失败的板子,研磨用的粗陶碗,以及林知微苍白失措的脸。“如果我想说出去,就不会一个人来了。”

光柱最终停留在林知微藏在破箩筐下的那堆失败品上。“看来,你遇到了不少麻烦。”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讽刺。

林知微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逃避和否认都已无用。她松开握着玻璃棒的手,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巧合。”孙静的回答轻描淡写,“晚上从图书馆回来,看到你往这个方向走,好几次了。有点好奇。”她用手电光指了指那些半成品的板子,“你想做什么?薄层层析?用这些……破烂?”

“是。”林知微承认了,到了这个地步,隐瞒已经没有意义。“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用最简单的东西,做出勉强能用的层析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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