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净化突破(1/2)
夏末的闷热,如同黏稠的糖浆,牢牢包裹着京北市西郊这间废弃的仓库。阳光透过高处几扇布满灰尘的狭小气窗,在水泥地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却丝毫驱散不了室内那股混合着霉味、旧木料气息以及各种化学试剂味道的沉滞空气。仓库改造的“实验室”里,气氛比天气更加凝重。
林知微站在那张充当主要实验台的旧书桌前,眉头紧锁,凝视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几块薄层析板样品。这些是她和团队近期根据石臼港水质筛查需求,尝试优化的、用于检测水中常见阴阳离子,如铁、锰、硝酸盐、氟化物的原型。思路是清晰的,利用不同显色剂与特定离子反应产生颜色变化,再通过薄层析分离干扰物质,提高特异性。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林姐,这……这批次的数据,跟上一批对不上啊。”周晓梅拿着记录本,声音细细的,带着沮丧。她指着本子上记录的显色斑点的位置(rf值)和颜色深度,“你看,同样是检测铁离子,用同一批配制的吸附剂和流动相,昨天做的斑点清晰,颜色也正,今天做的就扩散得厉害,颜色也浅了好多,都快看不出来了。”
旁边,赵国栋正对着一个他用废旧零件拼凑起来的、用来恒温干燥薄层板的“土烘箱”较劲,额头上满是汗珠。“这破箱子!温度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肯定有影响!可我检查了好几遍,电路和控温元件就这水平了!”他懊恼地抹了把汗,军人的执着让他不肯轻易放弃,但技术的壁垒实实在在地横亘在眼前。
林知微没有说话,她拿起一块失败的薄层板,对着光线仔细查看。斑点的边缘模糊不清,像是墨水滴在了浸水的纸上,严重扩散。这不仅影响判读的准确性,连最基本的定性都变得困难。重复性差,这是他们目前面临的最致命的问题。没有稳定可靠的结果,一切应用都无从谈起。
她走到墙角那个用砖头和木板搭起的简易药品架前,拿起一包他们目前主要使用的吸附剂——一种经过处理的、相对廉价的国产硅胶。颗粒粗细不均,手感也有些潮腻。她又看了看那几瓶用普通蒸馏水配置的、开封已有几天的流动相(展开剂)。问题可能出在任何一个环节:吸附剂的批次差异和吸湿性?流动相的不稳定性?环境温湿度的波动?甚至是他们手工涂板厚薄不均的影响?
千头万绪,如同乱麻。这种感觉,比在学校的实验室里面对精密仪器和纯化试剂时,要无助得多。在这里,每一个变量都显得那么粗糙和不可控。孙静带来的关于“康华”加速研发和融资的消息,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地在耳边低鸣,加重了这份焦灼。
“林姐,是不是咱们的材料……真的不行?”周晓梅怯生生地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虑。没有进口的、高纯度的硅胶和纤维素膜,没有标准化的试剂,他们就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林知微放下硅胶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过身,脸上并没有露出周晓梅预想中的气馁,反而是一种被挑战激起的、异常冷静的光芒。
“材料是基础,但也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现在遇到的,正是基层未来可能遇到的情况——没有理想的条件,只能用有限的、不完美的材料。我们的任务,不是抱怨材料不行,而是要想办法,让这些不完美的材料,在我们手里,变得‘相对可靠’。”
她走到那块写满了公式、思路和问题点的旧黑板前,这是赵国栋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拿起粉笔。
“我们来把问题拆开。重复性差,无非几个方面:材料本身、制备过程、反应环境、操作手法。”她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鱼骨图,“材料批次,我们控制不了,但我们可以加强进来后的处理和质检,比如,自己增加一个简单的活化或者筛分步骤?制备过程,涂板厚薄不均,我们能不能设计一个最简单的、保证厚薄一致的辅助工具?环境和操作,我们制定更严格的标准操作程序(sop),每一批实验,都详细记录当时的温湿度,操作人,精确到分钟的时间……”
赵国栋和周晓梅看着林知微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将那庞大的“重复性”问题,分解成一个个可以着手解决的小目标,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也渐渐重新聚焦起来。
“对!林姐说得对!”赵国栋第一个响应,他指着那个“土烘箱”,“这东西不稳定,我想办法再改!大不了我用手动控温,勤看着点!”
周晓梅也用力点头:“林姐,那我以后配试剂,都用新煮沸放凉的双蒸水,并且记录精确的配制时间和条件!”
团队的士气,因为有了明确的方向和可以着手的具体任务,而重新振作起来。接下来的日子,这间破旧的仓库里,充满了更为专注和细致的忙碌。
林知微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对吸附剂材料的“再处理”上。她利用【文明传承图鉴】对物质结构和表面性质的原理性理解,尝试用马弗炉(从学校废旧仪器库借来的)对不同批次的硅胶进行不同温度和时间的热活化处理,以去除水分和杂质,稳定其表面活性。她又让赵国栋用细铜丝网做了几个不同孔径的筛子,对活化后的硅胶进行粗略的分级,选取粒径相对均匀的部分使用。
这个过程繁琐而枯燥,而且失败远多于成功。有时温度控制稍有偏差,整批硅胶就失去了活性;有时筛分效果不理想,均匀度改善有限。但林知微没有气馁,她将每一次失败的条件和结果都详细记录,不断调整方案。她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在优化材料,更是在建立一套适用于他们自身条件的、独特的“材料前处理工艺”。
与此同时,赵国栋发挥了他的工匠精神。他用有机玻璃边角料和废旧的滚轴,真的捣鼓出了一个简易的“手动涂布器”,虽然简陋,但至少能保证每次涂布的推进速度和力度大致相同,显着改善了涂板的均匀性。他还给那个“土烘箱”加装了一个更灵敏的温度计和一个可以手动调节功率的变压器,虽然仍需人工监控,但温度的波动范围被缩小了不少。
周晓梅则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林知微制定的sop。她建立了详细的试剂配制和保存记录,严格控制水质的纯度,甚至每天早晚记录仓库内的温度和湿度变化。她的细心,为后续的数据分析提供了宝贵的基础。
时间在反复的失败、微小的改进和持续的数据积累中悄然流逝。仓库的角落里,废弃的薄层板样品越堆越高,记录本也用掉了一本又一本。有时,连续多日的努力看不到任何进展,沮丧和自我怀疑会再次悄然蔓延。但每当这时,林知微总会拿起石臼港带回的那本笔记,或者重新讲述一遍龙王岛上那个等待“眼睛”的渔民故事,团队的信念便会在现实的打磨中,变得更加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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