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时代的呼唤(1/2)

校级优秀毕业论文的荣誉,如同一道璀璨的光环,将林知微这个名字再次推到了首都医科大学众人瞩目的焦点位置。先前论文风波的阴霾,在这份沉甸甸的认可下,彻底烟消云散。那些曾经投来怀疑目光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从黄土地里挣扎而出的姑娘,凭借着她那份近乎执拗的坚韧、与基层血脉相连的洞察力,以及实实在在的科研成果,在象牙塔内赢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走在校园里,她能感受到更多带着敬佩、好奇,甚至是一丝探究的注视。然而,林知微的内心却异常平静。这份荣誉,与其说是对她个人的褒奖,不如说是对她所选择的那个“微光”方向的肯定,这让她倍感欣慰,也更觉责任重大。

毕业在即,校园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离别伤感与对未来无限憧憬的特殊气氛。同学们互相在纪念册上写下赠言,相约着未来的重聚,空气中漂浮着栀子花淡淡的香气,也漂浮着关于工作分配、考研去向的各种揣测与议论。这是1980年代初的中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即将踏上社会,国家百业待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呼声日益高涨,每一个大学毕业生的肩头,似乎都承载着时代赋予的使命。

就在这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两封几乎同时抵达的通知,像两颗分量不同的砝码,摆在了林知微的天平上。

第一封,来自于怀仁教授。是在一次例行的课题讨论后,于教授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文献,一边用他惯常的、听不出太多情绪的语气说道:“林知微,系里和学校研究生院刚刚讨论通过了免试推荐攻读硕士研究生的名单。你的名字在上面。”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的意见是,希望你继续留在我这里,读我的研究生。方向可以进一步深化,就围绕你本科做的这个‘简易检测技术’展开,把它做深、做透、做系统。国家现在非常重视基层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你这个方向,很有前途。”

保研!而且是直接跟随赏识她、给予她关键指引的于教授继续深造!这无疑是绝大多数毕业生梦寐以求的坦途。意味着她可以继续待在熟悉的校园和实验室,拥有相对稳定的科研环境,在导师的庇护下,更系统、更深入地耕耘自己开辟的这片领域,将“微光”打磨得更加耀眼。这对于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学生来说,几乎是改变命运的最佳路径。

喜悦和踏实感瞬间充满了林知微的胸膛。她几乎要立刻点头答应。

然而,就在同一天下午,另一封口信,通过孙静,传递到了她的耳中。

“张立诚又联系我了。”孙静找到正在图书馆查阅资料、为可能的研究生生涯做准备的林知微,开门见山地说。这一次,她的神情少了几分以往的漫不经心,多了些郑重。“他知道你快毕业了,也知道了你保研的消息。他让我转告你,他代表‘民生技术应用研究所’,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林知微的心微微一紧,放下手中的笔。

“这次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协作’了。”孙静继续说道,语气清晰而冷静,“他们研究所,正在筹备成立一个独立的‘基层适宜技术研发实验室’,由他担任主任。他们希望,你能以‘技术骨干’的身份加入,全面负责你那个尿液筛查技术的后续开发、中试和未来的推广工作。他们承诺,可以提供你现在无法想象的资源——独立的实验空间,充足的经费,进口的仪器设备,甚至……可以帮你解决京北市的正式工作编制和户口。”

工作编制!京北市户口!独立的实验室和充足的经费!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林知微的心上。这不再是空中楼阁似的画饼,而是实实在在的、触手可及的诱惑。在这个城乡壁垒分明、工作由国家统一分配的时代,一个京北市的正式工作编制和户口,意味着彻底跳出“农门”,意味着身份的转变和生活的保障,是无数人挤破头也难以获得的珍贵机会。更不用说,那独立的实验室和充足的经费,对于任何一个渴望在科研上有所作为的年轻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几乎是一条将她直接推向事业快车道的捷径,可以让她的“微光”以更快的速度,照进现实。

天平的两端,一边是安稳的学术深造与名师指引,一边是充满诱惑的事业起点与资源保障。林知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之中。她连续几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于教授严谨而期待的目光,与张立诚描绘的、充满现实诱惑的蓝图,交替浮现。

她甚至第一次主动去找了孙静,想听听她的看法。在她那间总是布置得与普通宿舍格格不入的床铺边,林知微坦诚地诉说了自己的两难。

孙静听完,难得地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于教授是真正的学者,跟着他,你的学术根基会打得很牢,未来在学术界会有一席之地。但是,”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学术界的节奏,你是知道的。一个硕士读下来至少两三年,等你博士毕业,再做出像样的成果,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你的那个技术,现在只是一个雏形,距离真正能用到基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需要大量的工程化优化、稳定性测试、成本控制,这些,不是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写写论文就能完成的。”

她看着林知微,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张立诚那边,虽然动机不纯,背景复杂,但他能提供的平台和资源,是现在的于教授和学校无法给你的。他能让你的技术,更快地走出实验室,更快地接受市场的检验。机会稍纵即逝,现在国家鼓励科技面向经济,类似的研究所和公司会越来越多,但像他们这样愿意为一个本科生投入如此资源的,恐怕不多。”

“当然,”孙静最后补充道,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弧度,“选择那条路,意味着你要离开象牙塔,真正踏入社会这个复杂的名利场。你需要应对的,将不仅仅是实验的失败,还有人际的倾轧、利益的博弈,甚至可能……迷失初心。风险和机遇,从来都是并存的。”

孙静的分析,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两条道路的利弊。她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建议,只是将选择的权力,完全交还给了林知微自己。

带着这份更加清醒,却也更加沉重的抉择,林知微在一个周末,约弟弟林知远见了面。姐弟二人在京北市难得的一个小公园里散步,湖水荡漾,垂柳依依,与西北石臼港的苍茫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知微将保研和研究所邀请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弟弟。

林知远沉默地听着,踢着脚下的石子,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开口说道:“姐,我听明白了。于教授那边,是让你继续上学,把本事练得更扎实。张叔叔那边,是让你直接去干活,还能给解决户口和工作,听着是挺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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