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学术砥柱(1/2)
张立诚的名片,像一块被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知微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校园生活里,激起了层层扩散的涟漪。她没有立刻答应什么,只是以“需要考虑,并且需要征求导师意见”为由,谨慎地暂时搪塞了过去。那位张同志倒也没有过分紧逼,保持着一种体面的、似乎可以理解的姿态,留下联系方式后便离开了。但林知微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它像一颗被埋下的种子,在合适的土壤和时机下,必然会再次破土而出,带来新的变数,或是机遇,或是麻烦。
她没有太多时间去反复咀嚼这份来自外界的关注与压力。大学的时钟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快,大三学年的帷幕,就在这种紧张与期待交织的氛围中,倏然拉开。课程的难度和深度,如同陡然抬升的阶梯,横亘在面前。《病理学》、《药理学》、《人体寄生虫学》……一本本更厚、更专业的教材发下来,带着油墨和纸张混合的厚重气味,压在手上,也压在心头。课堂不再局限于基础理论的讲授,更多地引入了病例讨论、机制分析和前沿动态的简介。教授们在讲台上引经据典,言辞间开始频繁出现国外期刊的名称、复杂的作用通路和尚未完全阐明的疾病机理。这对于习惯了夯实基础、按部就班的同学们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挑战,图书馆里抢座位的身影变得更多,深夜宿舍楼里亮着的灯光也熄得更晚。
林知微同样感到了压力,但这种压力更多地转化为了汲取知识的动力。她像一块被投入知识海洋的海绵,近乎贪婪地吸收着一切。《病理学》课上,老师展示着各种器官病变的幻灯片,虽然模糊,却已弥足珍贵,描述着细胞在疾病状态下的异变;《药理学》则深入探讨药物如何与身体相互作用,其间的精妙与复杂令人叹为观止。这些系统性的、深入的专业知识,与她之前凭借图鉴启发和自身摸索进行的“简易技术”探索,开始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做出一个能用的检测方法”,而是开始深入思考,这个方法背后的病理学基础是什么?它检测的指标其药理学意义何在?如何确保其在复杂生物样本中的特异性?
这种思考的转变,让她在应对繁重课业的同时,对自己那个“微光”项目,也有了更清醒、也更宏观的认识。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研究,更像是一个技术原型(prototype)的搭建,而要想让它真正具备实用价值和科学严谨性,必须将其置于更广阔的医学知识体系中进行审视和锤炼。这也让她在面对孙静偶尔抛来的、带着优越感的“指点”或是张立诚那边隐含的“合作”诱惑时,内心更加笃定——没有扎实的学术根基,任何看似取巧的技术突破,都可能是空中楼阁,经不起推敲,也承载不了她那份“惠及基层”的沉重梦想。
也正是在这个爬坡奋进的关键时期,于怀仁教授再次找到了她。这次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一次《生物化学》专题讨论课结束后,于教授夹着讲义,在学生们陆续离开教室时,看似随意地对她说道:“林知微,你留一下。”
同学们投来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林知微心头微紧,收拾笔记的动作慢了下来。教室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的窗户,将空旷的教室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
于教授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那个‘民生技术研究所’的人,找过你了?”他的消息显然很灵通。
林知微心中一凛,老实回答:“是,前几天在校门口,一位姓张的同志找过我,简单聊了几句。”
“嗯。”于教授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踱步到窗前,看着楼下渐渐亮起的路灯,“你怎么想?”
林知微斟酌着词句:“我……我暂时没有答应。我觉得我的项目还很不成熟,理论基础也很薄弱,现在谈合作,为时过早。而且,”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说出真实想法,“我更希望能先把学问做扎实,弄清楚背后的原理,而不是急于求成。”
于教授转过身,昏黄的光线在他严肃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常,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有这个清醒的认识,很好。”他语气平稳,“外面的世界很热闹,各种声音都会有。搞科研,尤其是应用研究,难免会和这些打交道。但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学术的根基不能动摇。没有深厚的理论储备,再花哨的应用也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他走到讲台边,用手指敲了敲上面堆放着的几本厚重的英文影印册子,显然是内部参考资料,封面还印着“内部交流,严禁外传”的字样。“你那个项目,思路是好的,契合实际需求。但不能只停留在‘土法上马’的阶段。要往上走,就得了解别人是怎么做的,前沿在哪里,难点在哪里。”他将其中一本关于《生物医学分析中的分离技术》的册子推到她面前,“这几本书,你拿回去看。里面有关于各种层析技术原理、应用和最新进展的综述,虽然是几年前的资料,但基础的东西不会过时。好好读,做笔记,遇到不懂的,可以去图书馆查更早期的期刊,或者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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