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金榜题名时（1/2）

考核结束后的日子，像绷紧的弦突然松开，反而让人有些不适应。林知微的生活恢复了某种表面的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是更加焦灼的等待。进修班的最终成绩、高考的结果，两座大山沉沉地压在心头。

她依旧每天往返于出租屋、机关大院和医学院之间。在机关大院，她全身心投入到教改项目中，李教授交给她的任务越来越重，从最初的资料整理，逐渐参与到部分章节的撰写中。在医学院，她按时出席剩余的课程，对周遭或探究或嫉妒的目光视若无睹。孙静似乎暂时收敛了锋芒，但那种冰冷的、审视的视线，依然如影随形。

这天下午，林知微正在机关大院整理一份关于中学物理实验改进的建议书，窗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闹声，由远及近，像是潮水般涌来。锣鼓声、欢呼声、鞭炮声（或许是敲击脸盆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出了什么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好奇地探头张望。

李教授从里间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种了然又激动的神色：“是高考成绩！成绩张榜了！”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林知微手中的钢笔“啪”地一声掉在稿纸上，溅开一小团墨渍。她的心脏骤然紧缩，又疯狂地跳动起来，血液瞬间涌向四肢，指尖却一片冰凉。

终于……来了吗？

“走！看看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办公室里的人纷纷起身往外走。李教授看向还僵在原地的林知微，温和地道：“小林，你也去吧。今天提前下班。”

林知微几乎是凭借本能站了起来，跟着人群走出了机关大院。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市教育局所在的街道涌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期待和难以抑制的激动。十年了，这片土地上终于再次迎来了通过考试改变命运的机会，这一刻，足以让所有人热血沸腾。

林知微被人流裹挟着向前，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喧哗，眼前是攒动的人头。她感觉自己像一片叶子，在时代的洪流中飘摇。弟弟林知远的脸在她脑海中闪过，让她的心揪得更紧。

市教育局门口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几张巨大的红纸榜单贴在临街的墙壁上，墨迹淋漓的名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人群像潮水一样向前涌，又不断被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劝退回来。呼喊声、哭泣声、狂喜的大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人生百态图。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挥舞着双臂，泪流满面地嘶吼着，仿佛要将这十年积压的郁气一口吐出。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一个女知青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让一让！让一让！让我看看！”更多的人则是拼命往前挤，伸长脖子，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寻找自己的希望。

林知微站在人群外围，心跳如擂鼓。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盲目往前冲，而是冷静地观察着榜单的排列顺序。榜单似乎是按照考区和姓氏笔画排列的。她和弟弟的考区……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快速扫过一张张红榜。周围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远离了她，世界只剩下那些黑色的名字和狂跳的心。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张榜单的中上部！

林知微

三个熟悉的字，清晰地映入眼帘！名字后面，跟着一个令人瞠目的分数！

她考上了！而且分数极高！

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然而，这喜悦只持续了短短一瞬，更大的担忧立刻攫住了她——知远呢？知远在哪里？

她的视线更加焦急地扫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在那张榜单的下方，另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视野——

林知远

他也上了榜！分数虽然不如她亮眼，但绝对达到了录取线！

找到了！他们都找到了！

那一刻，林知微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眶猛地一热，视线瞬间模糊。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当场失态。十年寒窗，数月煎熬，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她和弟弟，真的凭着自己的努力，撬动了命运的齿轮！

她挤出人群，靠在远处一棵老槐树下，平复着激荡的心情。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自由而充满希望的空气永远镌刻在肺腑里。

狂喜过后，现实的问题接踵而至。接下来是填报志愿，然后是等待录取通知书。这期间，进修班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最终的成绩和推荐名单张贴在进修班的公告栏上。林知微的名字，赫然排在优秀学员之列，后面标注的评语是“理论基础扎实，临床思维敏锐，勇于探索”。而孙静的名字虽然也在名单上，但排名靠后，评语也只是中规中矩的“学习认真，操作规范”。

公布名单那天，林知微在走廊里遇到了孙静。短短几天，孙静似乎憔悴了不少，原本总是精心打理的发辫有些毛躁，眼神里的骄纵被一种不甘和挫败取代。她看到林知微，脚步顿了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那是一种默认的失败。在绝对的实力和成绩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显得苍白无力。笼罩在林知微头上许久的学术阴云，随着这份优秀的结业评价和耀眼的高考成绩，彻底烟消云散。

几天后，林知微接到了王干事的通知，陈老先生想见她一面。

她再次走进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陈老先生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看一份文件，听到动静抬起头。他的目光依旧锐利，但少了几分以往的严厉，多了些复杂的审视。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知微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姿态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