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投博弈（1/2）

顶层会议室那场关于“上市之问”的激烈辩论，并未随着会议的结束而尘埃落定，反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每一个“微光”核心成员的心中持续扩散。林知微最终的决断，出乎了部分人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她选择了一条更为审慎，也更具掌控力的中间道路。

“上市，是我们未来的目标，但不是现在仓促而行的手段。”在第二次核心闭门会议上，林知微清晰地为争论画上了暂时的休止符，“我们需要资金，需要更快的发展速度，这一点，志强和老陆说得对。但王工和晓梅的担忧，我们也必须高度重视。资本的引入，不能以动摇‘微光’的根基和初心为代价。”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人，沉稳而有力：“因此，我决定，在启动复杂的、充满不确定性的上市流程之前，我们先尝试引入战略投资者，也就是——风险投资。”

“风投？”李志强眼睛一亮，这显然比直接上市更快，也能解燃眉之急。

王建业则眉头微蹙，但并未立即反对，他想听听具体的说法。

“引入风投，有几个好处。”林知微分析道，“第一，速度快，能在相对短期内解决我们发展所需的资金问题。第二，我们可以通过谈判，选择那些真正理解我们行业、认同我们理念的投资人，不仅仅是财务投资，更能带来资源、视野和人脉。第三，这可以作为我们未来上市前的一次预演和练兵，让我们团队熟悉资本市场的规则和话语体系。”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但同样，这也是一场艰难的博弈。风投不是慈善家，他们追求高额回报，会要求参与公司治理，甚至会设定苛刻的对赌条款。我们需要做的，不是谁给钱多就选谁，而是要找到那个能与‘微光’同频共振、愿意陪伴我们长期成长的‘伙伴’，而不是短期的‘掠食者’。”

这个思路，得到了团队的基本认同。它既回应了发展的急迫性，也最大程度地照顾了元老们对失控的担忧。于是，“微光科技”寻求a轮风险投资的消息，通过特定渠道，悄然在刚刚起步的中国创投圈里流传开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微光”科技园仿佛变成了一个特殊的“秀场”和“谈判场”。形形色色的投资人，怀着各异的目的和筹码，从四面八方涌来。

首先登门的，是几家国内最早嗅到科技投资机会的信托投资公司和带有国资背景的创投基金。他们的代表通常衣着严谨，言谈间带着体制内特有的审慎与规范。他们看好“微光”的行业地位和稳定的盈利能力，但给出的估值相对保守，并且对“微光”坚持投入大量资源进行前瞻性、尤其是那些短期看不到盈利希望的底层技术研发，表示出明显的不理解和质疑。

“林总，贵公司的财务表现非常优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来自某知名国资创投的副总，在听完陆为民的详细介绍后，扶了扶眼镜，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但是，我们认为，如果能够适当削减一部分过于前沿的研发投入，将资源更集中于现有产品的市场扩张和利润最大化，公司的估值和投资安全性将会更高。毕竟，投资人的钱，也需要看到确定的回报前景。”

这番话，让陪同参加会议的王建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晓梅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笔。

林知微面色不变，微笑着回应：“感谢您的建议。不过，‘精益求精’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停止创新，无异于自断经脉。我们寻求的是能够理解并支持我们长期技术战略的伙伴，而不仅仅是财务上的支持。”

谈判自然无果而终。这类投资人，或许安全，但显然无法承载“微光”的梦想。

随后，一些嗅觉更为敏锐的国际风投机构也开始露面。他们通常派出的代表更加年轻，穿着时髦，语速飞快，中英文夹杂，带着一种与国际接轨的优越感和侵略性。

其中，一家背景神秘、据说资金规模极大的“环太平洋资本”的代表，给林知微留下了尤为深刻的印象。负责此项目的是一位名叫杰克逊·李的美籍华人，西装革履，发型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

他对“微光”的技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尤其是对王建业主导的微型化平台技术连连称赞。他给出的估值，也比国内机构大方得多，几乎让李志强当场就要点头。

然而，在谈到投资条款时，杰克逊·李露出了资本的獠牙。他要求“环太平洋资本”获得远超其出资比例的重大事项一票否决权，要求“微光”签订极其苛刻的对赌协议——如果未来三年业绩增长达不到预期，创始人团队需要无偿转让大量股权给投资方；他甚至暗示，希望“微光”能调整战略，更多迎合国际市场的“高端”需求，逐步削减在他看来“利润微薄”的基层产品线。

“林小姐，商业是残酷的。”杰克逊·李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语气倨傲，“情怀不能当饭吃。我们的资金，是帮助你们成为行业巨头，而不是停留在乡村诊所的‘慈善家’。只有抓住高利润市场，才能获得资本市场的青睐，这才是真正的‘海阔天空’。”

他那句“乡村诊所的慈善家”，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林知微的心里，也激怒了在场的所有“微光”元老。

“李先生，”林知微的声音冷了下来，之前的客套笑容消失无踪，“我想您可能误解了‘微光’是什么。我们起源于基层，我们的使命是‘普惠’。如果为了更高的利润而放弃我们服务的根基，那‘微光’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最大价值。这样的‘海阔天空’，不要也罢。”

谈判不欢而散。杰克逊·李临走时，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惋惜与一丝轻蔑，仿佛在嘲笑“微光”的不识时务。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投资人，经历了无数次的展示、问答、谈判和拒绝，连最初最积极的李志强，脸上也露出了疲惫和些许的沮丧。

“林总，这些风投，要么太保守，要么太贪婪，要么就想把我们彻底带偏！”他揉着太阳穴抱怨道，“想找个既给钱又不管事、还完全认同咱们理念的‘完美投资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陆为民整理着厚厚一叠投资意向书和条款清单，冷静地分析：“这说明资本市场的逻辑与我们的企业理念之间存在天然的张力。我们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需要降低估值预期，或者在控制权上做出一定的让步。”

王建业和周晓梅则更加沉默。他们亲眼见证了资本是如何试图扭曲技术路线和公司战略的，这让他们对引入外部投资者更加警惕。

就在团队因为接连的挫败而士气有些低落，甚至开始内部反思引入风投的决定是否正确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引荐，带来了新的转机。

引荐人，是已经调任京城的郑处长。他在一次通话中，语气颇为郑重地向林知微提到了一个人，一家名为“启明创投”的新兴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