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盈亏平衡（1/2）

神秘小男孩那封措辞简短却触目惊心的警告纸条，像一块被投入本就不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西郊仓库这片狭小的天地里，激起了更深、更冷的漩涡。危机感不再仅仅是名誉上的污损或市场的挤压，而是直接具象化为对那台凝聚了无数心血的第二代涂布机、对他们这个团队物理存在的威胁。

“他们这是要抄我们的家啊！”赵国栋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后怕，他几乎是立刻抄起了一根沉重的铁棍，像一尊怒目金刚般守在了涂布机旁边，双目赤红地警惕着门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王建业的脸色铁青，他反复检查着涂布机的每一个接口、每一根线路，生怕已经被埋下了什么不易察觉的破坏隐患。周晓梅和李志强也加入了守夜的行列，仓库里原本因找到证据而稍有缓解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如满弓之弦。

林知微强迫自己从那刺骨的寒意中挣脱出来。她知道，恐惧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自乱阵脚。对方越是无所不用其极，就越说明他们慌了，说明“微光”的存在已经真正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核心。

“从现在起，仓库实行二十四小时轮值看守！绝不能让机器有任何闪失！”林知微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国栋，你负责制定值班表，尤其是夜间，必须保证至少两人同时值守，不能有丝毫松懈！”

“明白！”赵国栋瓮声应下，立刻开始安排。

“王工，除了看守，设备的日常维护和‘微光二号’的研发不能停！”林知微看向王建业，“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拿出成果，这才是对敌人最有力的回击！”

王建业重重点头，镜片后的眼神重新凝聚起技术者的专注。

然而，物理上的守护尚可依靠人力与警惕，另一条战线上的压力，却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他们的根基。

调查组那边的“疑点”种子虽然种下，但正式的结论迟迟未下。试点工作依旧处于冻结状态，这意味着没有新的订单，没有资金流入。而仓库的日常开销、材料的采购、团队的伙食，每一项都是真金白银的支出。李志强那本从不离身的账本，上面的赤字如同蔓延的藤蔓，越来越触目惊心。

“林工，这个月的电费、水费单子又来了……还有，之前赊欠的那批原料，供货商这个月底之前必须结清一部分，不然下次就别想再赊了……”李志强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我们……我们账上真的快见底了，下个月大家的伙食费恐怕都……”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种被贫穷勒住脖颈的窒息感，让仓库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同身受。技术的突破，品牌的信任，在绝对的资金断流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们可以忍受艰苦，可以对抗阴谋，但如果连基本生存都无法维持，所有的理想和坚持，都将成为空中楼阁。

一种深沉的、源自生存本能的焦虑，取代了被陷害的愤怒，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守夜时，除了警惕门外的动静，众人更多时候是沉默地望着那台维系着希望的机器，以及角落里那个日益空瘪的铁皮饼干盒，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难道，真的要倒在这里了吗？倒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就在这内忧外患、士气最为低落的关口，转机，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

这天下午，天空阴沉，细密的雨丝给仓库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幕。一辆半旧的吉普车冲破雨雾，再次停在了仓库门口。这一次，下来的不仅是郑处长，还有调查组的那位质监局干部，以及一位面容陌生、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

郑处长的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而那位质监局干部看向林知微团队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钦佩。

“林知微同志，调查结论出来了。”郑处长开门见山，语气明快，“经过我们严格、反复的核查，以及……对一些意外发现的‘疑点’物证的深入分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位质监局干部，“现已确认，针对‘微光’产品的质量指控，缺乏事实依据，属于恶意中伤。所谓‘误判’事件，极有可能存在人为干扰因素。”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官方的正式感：“省厅决定，立即解除对‘微光’试点工作的冻结，恢复产品发放和使用！并且，鉴于你们在本次风波中表现出的过硬产品质量和严谨的管理态度，经研究，决定将你们列入本年度基层医疗卫生设备推荐采购名录（预备名单）！”

解除冻结！推荐采购名录！

这几个字，如同仙乐，瞬间驱散了仓库里积郁多日的阴霾！周晓梅第一个捂住了嘴，喜极而泣；赵国栋猛地挥了一下拳头，咧开嘴无声地大笑；王建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李志强更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林知微紧紧抿着嘴唇，强压下鼻尖的酸涩和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她知道，他们赢了，赢回了清白，也赢回了继续前进的资格！

郑处长指了指身旁那位陌生中年男子，介绍道：“这位是省医药采购供应站的刘站长。他们对你们的产品很感兴趣，经过这次风波，也更认可你们的信誉。刘站长这次来，是想跟你们谈谈，关于首批正式采购订单的事情。”

刘站长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务实，但语气却很诚恳：“林知微同志，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不容易啊！能在这种环境下坚持做出这么可靠的产品，我们很佩服。我们供应站负责全省部分基层医疗单位的耗材配送，如果你们的价格合适，质量稳定，我们可以先下一笔订单，数量嘛……”他报出了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不算巨大，但对于久旱逢甘霖的“微光”团队来说，不啻于一场倾盆大雨！它意味着持续的、稳定的现金流，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摆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窘迫！

李志强几乎是颤抖着，和刘站长到一边去商讨具体的价格和交付细节去了。

郑处长和调查组的人没有多待，留下祝贺和勉励的话便离开了。送走他们，仓库里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然而，狂喜之后，现实的问题立刻摆上桌面。刘站长的订单有交付周期，预付款也需要时间流程。而眼前迫在眉睫的债务和生存问题，并不会因为一纸通知和一份意向订单就瞬间消失。

“林工，就算订单谈成了，钱到位最快也是下个月的事了。可眼前的窟窿……”李志强拿着账本，脸上喜悦与忧愁交织。

林知微沉吟片刻，目光缓缓扫过仓库，最终落在了那台第二代涂布机和旁边堆放着的、为数不多的原材料上。

“我们不能等。”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决断，“订单给了我们方向，但路，还要我们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去走。王工，第二代设备稳定性测试完成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