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茶室(上)(2/2)

北郸虽然一面对其治下的云国人极尽盘剥和打压之事,瞧不起云国军事羸弱,但另一方面又极其崇尚云夏文化与生活习俗,无论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是茶道香道,北郸贵族子弟皆以精通为荣。

“公子,徐大夫,这边请。” 三人步入茶室,这间茶室临水而建,推开雕花木窗,一方悠然自在的湖水便映入眼帘。

润青倚在窗边,目光被窗外的景致牢牢攫住。夜色中的湖面宛如一块墨色琉璃,将漫天星子尽数揽入怀中,一座汉白玉拱桥横卧湖上。晚风徐来,湖畔垂柳轻曳,柔软的枝条点过水面,漾起层层细碎的涟漪,像是在低语着某种隐秘的心事。

远处的亭台悬着几盏暖黄的灯笼,光晕落在水面,与桥影交织成一片温柔的波光。那景致美得近乎虚幻,让人既想走近细赏,又怕惊扰了这如诗如画的梦境。

“这湖是人工开凿的,”端珵吩咐了至柔几句之后,走到润青背后,俯身贴近,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引了活水进来,又种了垂柳,建了亭台。夜晚点上灯笼,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润青闻言,眉头不自觉地蹙紧。人工凿湖,耗费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而这一切竟只是为了赏景取乐。他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确实别致。”

端珵并未察觉他的情绪,反而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你若是喜欢,日后可常来。”

润青没有接话,目光从湖面收回,转身从窗棂处走开,继而环顾四周。

这间茶室内处处是华丽跳脱的颜色:墙上挂着几幅用金线勾勒的山水画,画中山水却染上了艳丽的朱红与靛蓝,显得格外张扬;茶案上铺就一块绣满繁复花纹的锦缎,色彩斑斓,几乎让人眼花缭乱;就连茶具也并非传统的青瓷或白瓷,而是一套釉色鲜艳的彩瓷,杯身上绘着栩栩如生的飞鸟与花卉。

这些大胆的用色与设计,与女子身上那抹明媚如夏的月见草色异曲同工,仿佛在刻意打破某种规矩,却又自成一体,别具韵味。

端珵抬眼看向润青: “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茶室不太一样?” 他随意地坐在一张铺着绣金软垫的椅子上,姿态慵懒却不失优雅,仿佛这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润青微微点头:“确实与众不同。”

端珵轻啜一口至柔端上来的薄荷饮子:“那些文人骚客都爱将茶室筑成清堂茅舍,自诩淡泊深远,可我本就是个俗人,何必要扭捏作态地去附庸那些风雅?茶道本就是随心所欲之事,颜色艳丽些,反倒让人心情愉悦。”

“随心所欲固然是好,”润青突然开口,冷声道:“可若只是为了标新立异,反倒失了茶道本真。茶道讲究的是心境,而非外物。这般奢华艳丽,只怕是喧宾夺主,让人难以静心品茗。”

“哦?”端珵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依你之见,茶道该如何?”

润青直视着他,正色道:“一壶清茶,半卷闲书,足矣。过多的装点,不过是画蛇添足,徒增烦扰。”

端珵放下手中的杯盏,目光幽深地注视着润青:“有趣。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如此直言的人。”

润青神情淡然:“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扶樱,”端珵若有所思片刻,忽而开口:“你觉得,这世间之事,是该循规蹈矩,还是该随心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