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寄人篱下(1/2)

廖望放下茶盏,目光慈和地笼罩着润青:“徐太医这般年纪便有如此医术,不知师从哪位名家?家中……如今还有何人在故乡?”

润青如实答道:“廖太医谬赞。扶樱的恩师,是黍州的徐灵溪先生。”他提及这个名字时,语气格外郑重,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极大的分量:“我一身所学,皆蒙先生倾囊相授,若非先生,绝无扶樱今日。”

“至于家人……不瞒廖太医,我是个孤儿, 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他眸色沉静如水,可那水底却淤积着化不开的沉黯:“那年荀治嵩攻打黍州,百姓惨遭屠戮,尸横遍地,无人收殓,终至疫疠横行……”

“先生路过乱坟岗,听到有孩童微弱的啼哭声。她心生不忍,不顾凶险,将被弃于尸堆中的我抱起,带回家中悉心抚养教导,直至我长大成人。”

廖望虽非黍州人,但同为云国旧民,闻此惨事,亦感切肤之痛。他重重叹息一声:“荀治嵩此人穷兵黩武,狠戾残暴,多少我大云百姓因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真是天理难容!”

润青听了这话,握着茶杯的手指无声地收紧。那个被斥为暴戾恣睢的名字,是端珵的父亲,是他曾倾心相待之人的血亲,亦是夺走他那早已在记忆中模糊成影的至亲生命的仇雠。

一种尖锐的痛楚溯心而上,那不是纯粹的恨,也不是纯粹的爱,而是以温情为鞘、以憾恨为锋的一柄薄刃,出入皆痛。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与端珵朝夕相处的那段光阴,早已在他浑然不觉时,悄然瓦解了他某些根深蒂固的界限。

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将恨意毫无保留地倾注于一个姓氏之上——只因那段再难回头的情愫,早已将仇人之子,烙成心口最沉默的印记。

周遭的一切仿佛瞬间被抽远,他怔怔地坐在原地,忽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冷漠的看客,听着两个陌生人诉说家国旧恨与身世悲怆,这种疏离感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背叛的茫然。

润青正自恍惚,忽闻门帘轻响,却是廖定考较完幼子功课回来了。廖望便向儿子道:“定儿,你来得正好。徐太医之前住的虎头巷还有些行李需取来,你随徐太医走一趟,帮着拿取安顿一下。”

廖定自然无有不从,爽快应道:“父亲放心,此事包在孩儿身上。”他转向润青,笑容热忱:“徐太医,我们这便动身?”

润青连忙起身,向廖望、廖定拱手道:“多谢廖太医费心,那就有劳廖兄了。”

马车沿着青石铺就的巷道愈行愈幽静。虎头巷这一带,廖定是知道的,多是朝中显贵置办的别业,寻常官员尚且难以在此立足。当马车在一处白墙黛瓦的宅邸前停下时,廖定眼中的诧异已然掩藏不住。

门扉开启的刹那,廖定不由屏息。院内别有洞天,虽不宏大,却处处透着匠心,一草一木皆透出主人不凡的格调与底蕴。

屋内陈设亦然,家具皆是光素无纹的黄花梨木,线条流畅,木色醇厚润泽,一望便知价值不菲。

然而其中属于润青的个人物品却少得可怜,仿佛随时可以动身离开。

墙角放着两只半旧的竹笼,一笼是衣物,另一笼则是些医书和手稿,显然是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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