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不急,雪每年都会下(1/2)
时间在忙碌与期盼中悄然滑过。元旦过后,方婉凝的康复似乎进入了一个平稳的加速期。
在复健室里,她执笔的手已经比之前稳了许多,画笔在纸上游走,能勾勒出更清晰的轮廓,色彩的运用也愈发大胆和协调。一幅简单的静物写生,她已经能完成七八分相似。只是,那恼人的、无法完全控制的细微颤抖,依然会在她专注作画一段时间后,不受控制地出现几次,导致画面上偶尔会出现几处突兀的、杂乱的笔触,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这里……又画坏了。” 她有些懊恼地看着纸上那处因手抖而产生的瑕疵,轻轻叹了口气,但眼神里却不再有从前的绝望,更多的是不甘和一种“差一点就能更好”的迫切。
“已经很好了,婉婉!” 陈书仪总是在一旁鼓励,“你看这叶子的形状,这光影,比上周强太多了!这点小问题,多练习肯定能克服!”
方婉凝深吸一口气,放下画笔,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手腕,脸上重新绽开笑容,那笑容里带着真实的希望和越来越坚定的自信:“嗯!我知道!妈,我感觉……真的越来越好了。” 她看向窗外依旧被残雪点缀的庭院,眼中闪烁着憧憬,“照这个速度,再过几天,等状态再稳定一点,肯定能……能和慕医生一起去看雪了。” 这是支撑她努力的重要动力之一。
陈书仪看着女儿眼中明亮的光彩,心中满是欣慰,连连点头:“对对对,肯定能!到时候妈给你穿得暖暖的!”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切向好的趋势下,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开始悄然蔓延。
有时,方婉凝正坐着看书,或者只是安静地与人说着话,会毫无预兆地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眼前瞬间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着向一边软倒。
第一次发生时,她正试图自己从轮椅挪到床上。刚站起一半,一阵天旋地转猛地袭来,她低呼一声,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地面栽去!幸好当时方远凝就在旁边,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捞住,才避免了摔伤。
“婉凝!” 方远凝吓得脸色都变了,紧紧扶住她,“你怎么了?!”
那阵眩晕来得快,去得也快。方婉凝靠在他怀里,眼前渐渐恢复清明,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她自己也吓坏了,脸色苍白,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没……没事,就是突然……好晕……”
陈书仪和方峻林闻声赶来,也是吓得不轻,立刻叫来了医生。医生做了初步检查,生命体征平稳,考虑到她之前的严重脑损伤和漫长的昏迷期,出现偶尔的、原因不明的眩晕或体位性低血压,虽然需要警惕,但也并非完全意外。医生调整了一些辅助药物,叮嘱要更加注意,动作一定要缓慢,避免突然的体位改变,并安排了后续的脑部影像复查。
“可能是恢复过程中的正常波动,别太紧张,但一定要小心观察。” 医生这样安抚道。
方婉凝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在家人面前强装镇定:“嗯,我知道了,可能……可能是起得太猛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可是,这样的情况在随后的几天里,又零星地发生了两三次。有时是在吃饭时,勺子突然掉落在碗里,她扶着额头,身体微微摇晃;有时只是坐着,也会毫无征兆地眼前一黑,需要紧紧抓住扶手才能稳住。
每一次,她都极力掩饰,眩晕一过就立刻挤出笑容,对担忧的家人说:“没事了,就一下下。” 每一次,陈书仪都心惊肉跳,忍不住追问:“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再叫医生来看看?” 方峻林虽然沉默,但紧锁的眉头泄露了他深沉的忧虑。 方远凝则更加直接,眼神锐利:“婉凝,别硬撑,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方婉凝看着家人担忧的脸庞,心里既温暖又酸涩。她用力点头,保证自己会小心,然后很快又投入到积极的康复训练中,仿佛这样就能证明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不会影响她去看雪的约定,不会影响她越来越好的趋势。
然而,那偶尔袭来的、无法控制的黑暗,像隐藏在光明角落里的一丝寒意,让这份“越来越好”的喜悦,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隐隐不安的阴影。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在慕景渊来时立刻提及此事,怕影响他的判断,也或许是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真的只是恢复期的小小波折,会自行消失。暮色渐沉,慕景渊修长的身影准时出现在病房门口。他脱下沾染了室外寒气的深色大衣挂好,露出里面熨帖的浅色毛衣,走向床边。
“等很久了吗?”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却依旧温和。
方婉凝正低头端详着自己下午的画作,闻声立刻抬起头,眼眸像被点亮的星辰:“没有,刚做完一组手指练习。” 她将画纸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期盼,“你看,今天的练习,线条是不是比昨天稳了一些?”
慕景渊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接过画纸,仔细端详。那是一张素描练习,画的是窗台上的水杯,物体的立体感和明暗关系已经初具雏形。他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几条原本应该流畅的弧线末端,出现了几处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顿挫和发虚的痕迹。
他抬起眼,看向她,没有立刻评价画作,而是注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今天训练时,手抖了几次?”
方婉凝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想将右手藏到身后,但最终还是老实回答:“……三四次吧。不过比昨天少了!” 她急忙补充,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进步,“而且抖得也没那么厉害了,你看,大部分线条都挺好的,对不对?” 她用手指着画面上那些流畅的部分,眼神带着恳求认可的希冀。
慕景渊看着她急于证明自己的样子,心头微软。他点了点头,客观地评价:“整体控制力确实有提升,构图和光影的把握也比之前进步。” 他话锋一转,指尖点在那几处瑕疵上,语气平和却不容忽视,“但这些地方,说明神经肌肉的控制还不够稳定,疲劳时会首先表现出来。不要心急,这是恢复的必然过程。”
他的分析总是这样,既给予肯定,又冷静地指出问题所在,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她无法逃避。
“我知道……” 方婉凝轻轻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但更多的是接受,“我会继续练习的。就是……有时候会觉得,这手好像不是自己的,它不听使唤。” 她小声抱怨着,带着点康复期病人特有的委屈和烦躁。
“它会慢慢听话的。” 慕景渊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你给了它重新学习的机会,它需要时间。”
他放下画纸,很自然地伸出手:“手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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