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2/2)
这时,贺念辰也拿着一份需要慕景渊签字的会诊申请单走了进来,恰好听到了许书意的话。他性格比许书意更沉稳些,但眉头也微微蹙起,将申请单递过去的同时,语气带着克制的不满:“主任,这已经是这周第四个其他科室指名请您会诊的复杂病例了。还有3床那个二次手术方案,院里也批示下来,指定由您主刀。”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些工作……都很耗费精力。”
慕景渊看着眼前两位为自己愤愤不平的学生,沉默了片刻。他没有立刻反驳许书意,也没有表现出同样的愤怒,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淡然语气开口说道:
“书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水一样,让许书意激动的情绪稍微冷却了一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许书意和贺念辰,继续冷静地分析,更像是在教导他们认清现实:“张科长在医院工作多年,根基和影响力不是一次处分就能动摇的。至于我现在的安排……”
他微微停顿,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他们如果不是碍于我的家世,可能就不是减少门诊这么简单了。现在这样,至少还能让我留在手术台上,专注于病房里的病人。从另一个角度看,减少直面门诊的冲突,未尝不是……避免了一些潜在的麻烦。这样,也挺好。”
他最后那句“也挺好”,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已经接受了这种不公的待遇,甚至从中找到了某种“好处”。这不是妥协,而是一种基于现实考量后的冷静选择。
许书意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贺念辰轻轻拉了一下衣袖。贺念辰看着慕景渊,沉声道:“主任,我们明白了。无论什么安排,我们都会跟着您,把工作做好。”
慕景渊看向他们,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温和,像是冰川裂开了一道缝隙。“嗯。”他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做好自己的事,比什么都重要。去忙吧。”
许书意吸了吸鼻子,将不甘压回心底,和贺念辰一起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慕景渊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窗外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平静得仿佛一切如常。他清楚地知道这背后的权衡与微妙打压,但他选择了承受。只要手中的手术刀还能救人,只要还能履行医生的职责,这些来自职场的倾轧,他都可以暂时搁置。对他而言,病人的康复,远比个人的得失更重要。这或许就是他的坚持,也是他的“固执”。
下午的门诊果然有些冷清,候诊区只有零星几个人。许书意坐在慕景渊旁边的助手位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笔,试图打破这过分安静的气氛。
“主任,今天真的好冷啊,”她没话找话,呵出一口白气,“感觉这风吹得,骨头缝里都冒凉气。看样子是真要下雪了。”她说着,偷偷瞄了一眼慕景渊,见他依旧专注地看着电脑上的候诊名单,没什么反应,又自顾自地计划起来:“等下班了,我一定要去喝杯热乎乎的奶茶!就要红糖姜茶,驱驱寒!主任,你要不要也来一杯?我请客!”她试图用这种轻松的话题让慕景渊放松一些。
慕景渊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看了许书意一眼,对于她跳跃的思维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平和地回答:“天气是冷了,注意保暖。” 至于奶茶,他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许书意撇撇嘴,继续努力:“那……方小姐那边应该也备好厚被子了吧?这种天气可千万别感冒了。”
“嗯,准备了。” 提到方婉凝,慕景渊的声音似乎比刚才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度。
就在许书意快要被这种一问一答的“闲聊”憋死的时候,诊室门被敲响,一家三口走了进来。一对面容朴实的父母,中间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男孩看起来很安静,眼睛大大的,却似乎没有聚焦在医生身上,而是微微偏着头,像是在努力捕捉着什么。
孩子的父亲有些局促地开口:“医生,您好,这是我儿子小辉。他……他小时候发高烧,后来就听不太见了。最近他总是说头晕,偶尔还会恶心,我们担心……”
就在这时,那叫小辉的男孩似乎感觉到大人在谈论他,他抬起头,看向慕景渊,然后抬起双手,熟练地比划起来。他的手指灵活地交错、变换,脸上带着急切想要表达的神情。
孩子的母亲连忙在旁边翻译:“他说……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头,“不舒服,晕,像坐船一样。”
慕景渊的目光落在小辉那双快速比划的手上,那专注而努力表达的样子,像一把突如其来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匣子。
那一年,他刚填完高考志愿,匆匆赶到医院。病房里,比他小几岁的叶黎川因为脑动脉瘤的诊断正在接受治疗。十二岁的叶黎川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得过分的笑容。
“哥,你看我!” 叶黎川兴奋地用手比划着,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他的手指先是点点自己的胸口,然后向上划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弧度,接着双手做出一个夸张的“害怕”后退的动作,最后又坚定地挥了挥小拳头。
当时的慕景渊看不懂,蹙眉问:“什么意思?”
叶黎川笑得眼睛弯弯,声音带着孩童的清脆:“要天天开心,病魔才会害怕!” 他说得那么笃定,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咒语。
慕景渊看着弟弟强装乐观的样子,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低低地“嗯”了一声。
叶黎川的笑容淡了点,小声说:“我跟上个病房的病友学的……他……他没有抢救过来。我现在才学会,是不是挺笨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和对生命的懵懂恐惧。
慕景渊喉咙发紧,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所有的语言在疾病面前都显得苍白。他只能握住弟弟的手,用一种近乎发誓的语气,告诉他自己刚刚做出的决定:“我报了xx医科大学的八年本博连读。小川,我会救你,一定。”
叶黎川看着他,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用力地点头:“哥,我相信你!” 然后他又举起手,比划着那个刚学会不久的手语,带着点小骄傲,“手语挺酷的,我要学手语,以后等我学会了,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