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尘埃落定的平静（2/2）

他的话语里没有委屈，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扎根于专业自信的从容和一种将一切交给时间和行动去验证的强大内心。他低下头，重新投入到工作中，那专注的侧影，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所有人——流言止于智者，更止于真正有实力、无愧于心的人。

处理完积压的工作，与夜班医生详细交接完毕，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慕景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换下白大褂，感受着精神松懈下来后涌上的深深疲惫。这一天，看似平静，实则需要他时刻维持高度的专业专注和情绪稳定，以应对各种或明或暗的注视和试探。

他坐进车里，并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车厢内一片寂静，与外界的喧嚣隔绝。他需要一点时间，将属于医院的那份冷硬和紧绷卸下。

首先，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名为“家”的群聊。略作思索，他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爸，妈，小初，我下班了。医院这边事情都处理好了，明天恢复正常工作。一切顺利，不用担心。」 他没有提及任何不愉快，只陈述了“事情处理好”和“一切顺利”的结果，这是他对家人报喜不报忧的习惯，也是不想让他们再为此事劳心。

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是叶黎初直接拨来了视频通话。

慕景渊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确保自己看起来足够平静，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画面里挤进了三个脑袋。叶黎初占据了大部分镜头，背景是家里温暖的客厅。 “大哥！你真的下班啦？累不累？”叶黎初的声音又快又急，眼睛瞪得圆圆的，试图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黎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心疼：“景渊，脸色还是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晚饭吃了吗？” 叶知行的脸也出现在镜头边缘，虽然没说话，但关切的目光透过屏幕传递过来。

慕景渊对着镜头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安抚的意味：“不累，就是坐久了有点乏。晚饭等下回去吃。真的没事，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 他甚至还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小初，电影很好看，谢谢你。”

“哎呀大哥你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叶黎初嘟囔着，但看他神态确实不像受了很大影响的样子，明显松了口气。 黎夏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按时吃饭之类的话，这才在叶知行示意下，结束了通话。

挂了家里的视频，慕景渊沉默了片刻。家人的关心像暖流，熨帖着他，却也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疲惫。他需要另一份安静的力量。

他点开了与方婉凝的聊天界面，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视频，而是拨通了语音通话。他担心自己的脸色在病房的灯光下无所遁形，会让她看出端倪。

通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方婉凝轻柔而略带虚弱的声音，背景很安静，应该是在病房里。 “……慕医生？”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和紧张。

“嗯，是我。” 慕景渊的声音在接通的那一瞬间，不自觉地又放缓、放柔了几分，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我下班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是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很轻微，但他捕捉到了。“……顺利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可能存在的伤口，却又忍不住关心。

“顺利。” 慕景渊的回答简短而肯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就是把积压的工作处理了一下，见了几个病人，都挺好的。” 他刻意省略了所有的波折和暗涌，只将最平静的结果呈现给她。“你呢？晚上吃东西了吗？”

“喝了一点营养科送来的粥。” 方婉凝轻声回答，然后像是为了让他放心，补充道，“比昨天……多喝了几口。”

“很好。” 慕景渊的嘴角在黑暗中无声地向上牵起，这细微的进步对他而言，比任何工作上的顺利都更值得欣慰。“我这就回去。你早点休息，别多想。”

“……好。” 方婉凝应道，声音里带着依赖和不舍，但更多的是安心，“你路上……小心。”

“嗯。”

通话结束。慕景渊将手机放在副驾驶座上，仿佛完成了一天中最后一项重要的仪式。他向家人报了平安，也得到了她安好的消息。此刻，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内心却奇异地感到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第二天，慕景渊准时出现在神经外科门诊。他神色是一贯的沉静淡漠，仿佛昨日种种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他眼底比往常更深的沉寂，像一口古井，将所有情绪都敛在了最深处。

门诊开始前，许书意和贺念辰早早到了诊室，两人都有些紧张，生怕再出什么意外。他们将诊室整理得一丝不苟，病历摆放得整整齐齐，连桌面都用消毒湿巾反复擦拭了几遍。

“主任，”许书意递上一杯刚泡好的、温度正好的绿茶，声音带着小心，“今天上午的病人已经按预约时间排好了，重症和复杂的都安排在靠前。”

慕景渊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温热的瓷壁，他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好，开始吧。”

门诊在一种异乎寻常的、近乎刻板的平静中开始了。慕景渊看诊的速度和节奏与往常无异，仔细询问，认真查体，清晰解释病情和治疗方案。他的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但专业、耐心，挑不出任何错处。来看病的患者和家属，大多带着对疾病的忧虑和对专家的信任，诊室里的气氛虽然不算轻松，但也保持着就医时应有的秩序和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