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论多久,我也会等(1/2)
自那次短暂而成功的花园之行后,仿佛打开了一扇紧闭已久的窗,透进了新鲜空气和微光。只要外面天气晴好,风力不大,在慕景渊或齐文兮的专业评估和家人的严密陪护下,方婉凝每天下午都会鼓起勇气,进行那十分钟左右的“外出”活动。
起初,她依旧紧张,手指会下意识地攥紧轮椅扶手,视线低垂,不敢过多打量周围。但日复一日,温暖的阳光、拂面的微风、泥土和植物的气息,以及花园里那些缓慢行走的病人、咿呀学语的孩童所构成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像温和的水流,一点点冲刷着她内心因创伤和长久封闭而筑起的高墙。
或许是这规律性的、可控的户外活动带来了积极的心理暗示,或许是身体在药物和持续治疗下终于开始做出更积极的响应,也或许,是那份想要重新触碰世界的微弱愿望在悄悄生根发芽——她的治疗开始显现出更明确的成效。
在齐文兮的引导下,她的放松训练不再总是伴随着剧烈的生理抵抗和挫败感。她开始能够更清晰地识别身体的紧张信号,并尝试运用学到的技巧去缓解,虽然过程依旧艰难,但成功的次数在缓慢增加。她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温和的“暴露”和“脱敏”中,得到了一丝丝的松弛。
更令人欣喜的变化发生在饮食上。
一天傍晚,陈书仪照例端来精心准备的、极其细腻的米粥。方婉凝看着那碗粥,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流露出抗拒或痛苦的神色。她沉默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小口,送入口中。吞咽的动作依旧缓慢而谨慎,眉头会因为喉咙本能的不适而微微蹙起,但她坚持着,没有吐出来。
一勺,两勺……她竟然缓慢地、断断续续地,吃下了小半碗。虽然吃完后额角依旧渗出了冷汗,脸色也有些发白,需要靠在床头休息好一会儿,但这已经是数月来的巨大进步——她从只能勉强咽下几口流质,过渡到了可以接受少量半流质饮食。
“婉婉!你……你吃了小半碗!” 陈书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眼圈瞬间就红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连忙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为女儿擦拭额角的汗。
方峻林站在一旁,看着女儿艰难却坚持进食的样子,这个向来情绪内敛的男人也忍不住别过脸,悄悄用手指揩了下眼角,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方远凝更是直接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最轻松的一个笑容,低声道:“好样的,婉婉。”
当慕景渊像往常一样在傍晚时分到来时,陈书仪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地、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向他汇报了这个好消息:“慕医生!婉婉今天……今天吃了小半碗粥!是半流质的!她吃下去了!”
慕景渊正在查看记录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目光越过陈书仪,直接落在床上的方婉凝身上。她似乎因为刚才的进食有些疲惫,正闭目养神,但脸色相较于前段时日,那层死寂的灰败似乎淡去了一些。
他放下记录本,走到床边。方婉凝似乎感觉到他的靠近,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依旧带着病弱的疲惫,但深处却多了一抹极淡的、近乎平静的满足感,还有一种……像是完成了某项重要任务后,等待检阅般的细微忐忑。
慕景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很沉静,没有流露出过分的欣喜,仿佛这进展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不在她面前表现出可能带来压力的情绪波动。但他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眸里,仔细看去,似乎比平日少了几分凝重,多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缓和。
“感觉怎么样?” 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
方婉凝与他对视着,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多了些许力气:“还好……就是有点累。”
“嗯,进步很大。” 慕景渊给出了一个极其客观、却足以让方家人心潮澎湃的评价。他没有说“你真棒”之类的鼓励话语,但这句“进步很大”从他口中说出,带着医生特有的权威和肯定,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更有分量。
他没有再多问关于进食的细节,转而像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地问道:“今天下午出去了吗?”
“出去了。” 方婉凝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类似于“汇报”的认真,“十分钟。阳光很好。”
“很好。” 慕景渊再次肯定道,语气依旧平淡。
病房里的气氛,因为这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微小的进步,而不再像往日那般沉重得令人窒息。
又一天中午,秋日的阳光格外慷慨,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将病房照得明亮而温暖。慕景渊难得在午休时间抽空过来,他脱下白大褂,只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少了几分工作中的冷峻,多了些许日常的温和。
他看到方婉凝正靠在床头,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那棵叶子已大半金黄的法桐,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空洞,却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迷茫。她最近情况稳定了些,但康复之路的漫长和自身依旧的无力感,偶尔还是会让她陷入这种安静的彷徨。
“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下去坐坐?” 慕景渊走到床边,声音比平时更放缓了些,带着征询的意味。
方婉凝转过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低:“……好。”
依旧是熟悉的流程——轮椅,毯子,慕景渊轻柔地将她抱起、安置。他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妥。方婉凝也似乎比之前更适应了一些,虽然身体依旧僵硬,但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恐惧。
来到楼下小花园,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驱散了病房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和那份无形的压抑。慕景渊将轮椅停在了一处既能晒到太阳、又相对僻静的长椅旁,他自己则在长椅上坐下,没有离她太近,也没有太远,是一个让她感到安全且舒适的距离。
两人沉默地享受了片刻的阳光和宁静。秋风拂过,带来沙沙的落叶声。
过了一会儿,慕景渊目光平视着前方跳跃的光斑,仿佛不经意般开口,声音平稳如常:“上午我去看过星河了。”
听到这个名字,方婉凝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一直有些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侧过头看向他。
慕景渊继续用那种叙述事实的平缓语调说道:“他的情况很稳定,精神状态也不错。新的化疗周期副作用比预期小。” 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与她对上,清晰地说道,“他让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再看到你的画,再和你像以前那样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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