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拉钩（2/2）
他立刻掏出手机，飞快地查看信息——没有方家人的未读消息或未接来电。 但那股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围观者过分的话语像针一样刺着他！他再也无法维持冷静！
“主任？”许书意注意到他骤变的脸色和停顿，担忧地问。 贺念辰也察觉到了异常。
慕景渊没有回答，他猛地改变方向，朝着通往中庭花园最近的路径快步走去！他没有奔跑，但他走的速度极快，步伐又大又急，白大褂的下摆在他身后扬起冷峻的弧度。
贺念辰和许书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担忧，连忙跟上。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导师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罕见的、几乎无法压抑的焦急。
快到中庭花园入口时，他们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凄厉哭闹声和嘈杂声。拨开稀疏围观的人群，慕景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瘫坐在紫藤花架下、被两名护士试图控制却仍在奋力挣扎、哭得撕心裂肺的熟悉身影！
她的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得吓人，眼神涣散而疯狂，嘴里还在不断地哭喊着：“……我要见他……问他……为什么……做错了什么……你不要不见…”
一瞬间，慕景渊只觉得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所有理智的告诫、所有保持距离的决心，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甚至顾不上那些还在拍摄的手机，几乎是冲到了方婉凝面前，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把紧紧抓住了她那双正在空中胡乱拍打、推搡的手！她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指甲甚至在他手背上划出了几道血痕，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握住，不让她伤害到自己和别人。
“婉凝！”他的声音抬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无法掩饰的焦急与心痛，“冷静一点！看着我！我没有不见，你现在很安全，听话，慢慢呼吸！” 他重复着指令，试图穿透她的混乱。
方婉凝激烈的挣扎骤然停顿了一下。她似乎辨认出了这个声音，涣散的目光努力地聚焦在他脸上，呼吸依旧急促，但哭喊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充满委屈和痛苦的质问：“景……渊……你为什么……不见我？你是不是……讨厌我？我好像……做错了什么？想不起来……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的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困惑和恐惧。
慕景渊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双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地说道：“婉凝，你没有错，从来都没有，你只是生病了，生了一场很重很重的病，我没有讨厌你，没有讨厌你，只是太忙了，那些梦是假的，好起来，不会做那些梦了。” 他试图用最清晰的语言否定她的恐惧，给予她最根本的安慰。
然而，方婉凝仿佛只听进去了部分，对于呼吸指令则完全忽略。她反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泣不成声：“你是不是……又要不见了？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梦里……好多水……出不去……出不去……我好怕……你不见了，那个梦又来了…真的是梦吗？真的只是梦？治好了，是不是就不会梦到了？黎川他好多血，好多血。景渊，你会不会不见，车窗打不开，水，好冰，好冰，好难受…”
“你不是一个人！”慕景渊斩钉截铁地说，目光扫过周围焦急的方家人和医护人员，“你爸爸妈妈哥哥都在这里，医生护士都会陪着你！你现在很安全！那些都是梦！治好了，就不会再做那些梦了！”
“那你呢？”方婉凝仰着脸，眼泪汪汪地，执拗地问，“你也会……陪着我治疗吗？”
慕景渊看着她那双充满绝望渴求的眼睛，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一旦答应就可能再次万劫不复的承诺。但他无法在此刻推开她。
他沉默了足足两三秒，最终，几乎是咬着牙，给出了承诺：“……会。我会陪着你把病治好。”
“拉钩！以黎川的名义！不然我不信！” 方婉凝忽然伸出颤抖的小手指，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甚至搬出了叶黎川，这让这个举动变得更加沉重。
慕景渊听到弟弟的名字，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他看着那根纤细的、颤抖的小手指，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能感受到周围所有人——方家人羞愧痛苦的目光、他的两个下属担忧的眼神、旁边护士的无措、甚至身后那些还未散去的、带着各种意味的围观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主任……”许书意忍不住担忧地低声唤道。 贺念辰轻轻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插手，尽管他的眉头也锁得死紧。
慕景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再睁开时，他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极其缓慢地，勾住了她那根冰凉颤抖的手指，声音沙哑而沉重：“好，拉钩，以小川的名义。”
“好了，拉钩了。”他补充道，仿佛完成了一个极其艰难的仪式。
方婉凝似乎终于得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呼吸依旧急促。
慕景渊试图抽回手，低声道：“先回病房好好休息，配合检查，我晚上忙完就来看你。”
听说他还是要走，方婉凝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固执地摇头：“不要……你骗人……你走了就不会来了……你是不是又要走？”
慕景渊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看着眼前这个无法理喻却又可怜至极的人，最终，用上了最后的手段，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到极点的妥协：“如果你接下来配合得好的话，今天的奖励你来提。 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带。现在，先松开，好吗？”
这个条件似乎打动了她。她犹豫地看着他，似乎在权衡真假，最终，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喃喃道：“好，奖励，奖励…”
慕景渊立刻站起身，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他无视了自己狂跳的心脏和手背上渗血的划痕，转向方家人，语气迅速恢复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淡漠，交代道：“先送她回病房休息，密切观察情绪和呼吸情况。必要时及时呼叫医生。”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尤其是轮椅上那个正用依赖又不安的眼神望着他的方婉凝，转身，近乎仓促地逃离了这个让他再次彻底失控的漩涡中心。
贺念辰和许书意连忙跟上。周围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地散去，那些过分的话语似乎也暂时平息了，但留下的影响却难以消散。
方家人看着慕景渊决绝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情绪稍稍稳定但依旧茫然的女儿，心中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愧疚、担忧和沉重的无力感。他们推着轮椅，默默地将方婉凝带回病房，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荆棘之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而绝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