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戏台就是审判台(2/2)

翌日,午时。

皇家猎场的“猎心台”上,人声鼎沸。

皇帝高坐御座,文武百官、王公诸侯分列两侧,台下更是挤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

当司仪高声唱喏“晚音社,苏晚音登台”时,全场瞬间静默。

只见苏晚音缓步而出。

她未着华丽戏服,仅一身素白衣裙,曳地而行,如雪中寒梅。

她不施浓妆,洗尽铅华的脸上,唯有唇间一点朱砂,红得触目惊心,仿佛是心头血,也是索命符。

无需任何开场,只一声鼓响,她便起唱。

第一幕,她唱的是“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那声音哀婉凄绝,闻者无不落泪。

可就在所有人沉浸其中时,鼓点骤停!

苏晚音水袖一收,眼神陡然变得凌厉,猛然抬高了嗓音,字字清晰地喝问:“敢问御座之下,大理寺诸公听真——凡于御前蓄意惊驾者,该当何罪?!”

满场死寂!

官员席位上,大理寺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哪里是唱戏,这分明是在质问朝堂!

第二幕开启,鼓师沈砚秋的鼓点变得诡异起来,三急一缓,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台下人群中,几名伪装成看客的雀童队员立刻低下头,飞快地在掌心记录下四周那些裴党官员们瞬间的慌乱、惊愕与交换眼色的微表情。

第三幕,剧情推至高潮。

苏晚音舞姿凌厉,如风中之鹤,袖中长绸卷起一柄道具长剑,她旋身而起,剑尖并未指向项王,而是直指苍穹天幕!

“这一剑,非为妾身,是为元启三年,边关枉死的三千将士!”

她高声唱罢,后台深处,小石头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童音,竟通过早已设置好的机关巧妙传出,如幽魂低语,回荡在整个场心:“《大靖律疏·谋逆篇》载:凡勾结外敌,偷换军械,致我边军折损者,以谋逆论,满门抄斩……”

那声音不大,却如一把把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心怀鬼胎之人的耳朵里!

第四幕,剧情彻底颠覆!

原本应悲怆自刎的虞姬,竟在项王面前缓缓展开一卷竹简,不再唱曲,而是高声朗读:

“元启三年,秋,兵部账外支取上等铁料八百斤,去向不明;同年,冬,北境守军上报箭矢短缺两千具,枪杆朽脆不堪用……”

台下,以裴相为首的一众官员,脸色已然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就在这时,一个谁也未曾料到的人影,竟从观众席中排众而出。

正是那猎场总管,老秦!

他手持一面羽林卫的勘验令符,径直走到一名裴家姻亲的官员面前,声如洪钟:“奉旨勘验!”

说罢,他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一把抽出那官员腰间的佩剑!

在万众瞩目下,他用指腹擦去剑柄上的浮雕,露出了底下清晰的铭文——“元启三年,裴氏监造”!

“轰!”

满场哗然!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震天怒吼:“停!给朕停下!来人!彻查兵部元启三年至今所有账目!将此人拿下!”

大戏戛然而止,却掀起了更骇人的滔天巨浪。

混乱的散场人群中,苏晚音悄然退至廊下。

夜玄宸早已等在那里,他手中,正握着一枚刚从信鸽腿上截获的蜡丸。

“裴少卿狗急跳墙,欲连夜转移小豆子。”他将碾开蜡丸后取出的字条与一张简易地图递给她,“人,就在城西的废弃砖窑。”

苏晚音接过,看着地图上那鲜红的标记,缓缓抬手,用指腹用力抹去唇上那点唯一的血色朱砂。

她的脸庞恢复了极致的苍白与冷静,眼中杀意凛然。

“戏,还没完。”

她冷声开口,转身唤来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砚秋,声音如冰刀划过,“准备《十面埋伏》的鼓谱。今夜,我要让他们听听,什么叫真正的‘围猎’。”

而在数十里外的城西荒地,废弃的砖窑旁,裴少卿面目狰狞,望着被死死捆在柴堆上的小豆子,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火把。

“苏晚音!等你的戏唱完,找到这里时,剩下的,就只有一捧热乎乎的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