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箭落之前没人认输(2/2)
“苏老板,”他声音洪亮,“老夫一生查案无数,从未见过伶人比官老爷更懂证据!”
苏晚音从门内走出,对他微微颔首。
老秦从怀中摸出一枚色泽暗沉的铜制令牌,递了过去:“这是我当年在羽林卫的旧令符。虽已退役,但军械司的老兄弟还认它。若再遇危局,苏老板可持此符,直闯军械司,查验京中任何兵器流向!”
苏晚音看着那枚代表着军方信任的令符,却没有伸手去接。
“多谢秦总管厚爱。”她轻声道,“晚音不敢求此恩典,只请总管代为递一句话给圣上近侍。”
“苏老板请讲。”
“臣女不敢自辩是否为妖,只敢问一句——若有人敢在天子脚下,买凶杀害朝廷命官,依我大靖律法,该当何罪?”
一句话,如重锤敲心。
老秦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他盯着苏晚音那双清亮而坚定的眼眸,默然良久,终于缓缓点头,收回令符,转身大步离去。
当晚,宫中便传出消息:皇帝雷霆震怒,下旨命大理寺彻查猎场响箭一案,三名涉案弓手已于城外破庙中被缉拿归案,押入诏狱,连夜审讯!
裴家的气焰,被这一道圣旨彻底浇灭。
但苏晚音知道,这还不够。
要瓦解一个盘根错节的世家,必须从根上斩断它的傲慢与底气。
她立刻召集晚音社全员,宣布重排《霸王别姬》。
“但这一次,”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位成员,“我们不再是演给百姓看,而是演给那些心里有鬼的人看!”
她命精通音律的沈砚秋,将剧中所有鼓点节奏,全部改为“三急一缓”。
这正是军中一种古老的传讯密语,代表着“敌军已至,准备迎战”。
她让小石头将《大靖刑律·谋逆篇》背得滚瓜烂熟,在后台用最低沉的声音,一遍遍复述:“凡蓄意惊驾者,斩;凡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者,斩;连坐三族,财产充公……”那声音不大,却如附骨之疽,钻入每一个即将登台的演员耳中,让他们明白,自己即将踏上的,是怎样一个战场。
演出当晚,每当演至“虞姬舞剑”这一幕,苏晚音剑光如雪,身姿凄美,台下观众席里,几个伪装成富家子弟的雀童,便会借着叫好的机会,悄悄将邻座官员或惊惧、或故作镇定的神色反应,一一记录下来。
演出结束,掌声雷动。
苏晚音卸下妆容,站在台前,当着所有观众的面,一字一句地宣布:
“从今往后,我晚音社的每一出戏,都是一场庭审。台上的,是罪证;台下的,是看客,也是……等着被审判的罪人。”
全场死寂。
深夜,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了早已封闭的皇家猎场。
正是面如死灰的裴少卿。
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毁掉那枚落地的响箭,那是唯一能直接指向他的物证。
他疯了似的用铁锹掘开那日响箭落地的泥土,可当泥土翻开,他却浑身剧震,如坠冰窟。
箭,被换了!
原先的位置上,根本不是他的那支特制响箭,而是一支箭身锈迹斑斑的旧箭!
借着惨淡的月光,他看清了箭尾上刻着的八个小字——“元启三年,边军配给”。
元启三年!
裴少卿脑中“轰”的一声炸开,那是他父亲裴相第一次督办边军军械的年份,也是他裴家靠着克扣军饷、以次充好,捞到第一桶金的罪证之年!
这支箭,本该烂在边境的武库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疯狂地用铁锹挖掘着,企图找到其他的痕迹。
就在此时,一声低沉的狼嗥,从头顶的土坡上传来。
裴少卿猛然抬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头雪白的孤狼,正悄无声息地立于高处,一双幽绿的眸子在暗夜里发出森冷的光,如死神般冷冷地俯视着他。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远处林间,几盏昏黄的花灯缓缓亮起,一群孩童的身影在灯光后若隐若现,他们齐声吟唱着一首新的童谣,声音飘渺如鬼魅:
“一支箭,一支箭,换来旧箭三十年。张家楼,李家院,枯草堆里藏账本,不知何时付之一炬,换青天……”
“啊——!”
裴少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中的铁锹“哐当”落地,他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泥地里,浑身抖如筛糠。
而在百里之外的晚音社密室中,烛火摇曳。
苏晚音刚刚吹熄了最后一支蜡烛,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她侧过头,对着身边那个始终沉默静坐的身影,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们以为,用一个猎场就能困住我,用一场风波就能将我打倒……”
夜玄宸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沉静而有力。
“却不知,”苏晚音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响起,如同最终的宣判,“真正的围猎,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