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人三魂,撕碎旧规矩(2/2)

可那晚,亲眼见到她以戏招魂,唤醒老兵尘封的记忆,他坚守了一生的信念,第一次开始动摇。

次日,他换了身不起眼的布衣,悄然混入落霞园后排,默默观看复演。

当台上,苏晚音再度卸下鬼面,化为悲悯众生的亡灵,低吟出那句“父兄未归骨,妻儿空倚门”时,陈九龄浑身剧震,猛然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压抑了多年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他想起了当年火场之外,那些哭喊着冲向火海却被拦住的戏班家眷;想起了自己抱着苏父的牌位,跪在废墟前三天三夜。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祸乱人心的“妖戏”,这是替苏家,替这世间千千万万无名冤魂发出的“正音”!

三大戏园见舆论封锁彻底失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转而动用官场关系。

一纸状书递到了京兆尹府,诬告“云裳坊妖言惑众,聚众生事,尤其煽动退伍老兵,意图不轨”。

京兆尹不敢怠慢,当即派出差役前往落霞园查禁。

然而,差役们刚到园外,便被黑压压的观众围得水泄不通。

“凭什么不让演!”

“我们听的是自家人的故事,关你们官府屁事!”

老鼓头更是挺身而出,指着差役头领怒吼:“老子哭的是死在北疆的自家儿郎!碍着谁了?要抓,连我们这些老骨头一起抓走!”

“抓走!抓走!”百姓群情激愤,竟硬生生将一队官差逼得连连后退。

混乱中,一位白衣文人当场挥毫,赋诗一首:“一曲兰陵破,千军泪满襟。莫道伶人贱,此音胜钟鼎。”

诗文传开,舆论彻底倒向苏晚音。

京兆尹府见势不妙,只得草草收场。

当晚,苏晚音在后台收到一封匿名信笺。

信封里没有字,只有一枚小巧的铜铃。

她将铜铃握在掌心,那熟悉的触感和重量,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这是当年苏家班内部联络用的暗号,每一枚都是父亲亲手所铸。

她摩挲着铜铃上磨损的刻痕,良久,轻叹一声:“九叔……你终究还是认了我。”

夜深人静,苏晚音独坐于百戏空间深处,翻阅着那卷已经完整的《兰陵王破阵乐》。

忽然,她只觉心口一阵温热,整个空间随之轻轻震动。

那扇镌刻着《星陨阵图》的古老石门,竟无声地再度开启,露出一页全新的残卷——

《傀儡记·牵丝问心》。

此戏艰深诡异,要求演员以十指丝线操控木偶,同时真人与木偶同步演绎,悲喜与共,人偶合一。

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卷轴末尾,竟同样有一行朱笔小字注解:

“牵丝者,非控偶,乃控人心。”

她怔然许久,仿佛触摸到了一个更为深邃的演艺境界。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苏晚音退出空间,推开后台那扇破旧的木窗。

月华如水,陈九龄一身黑衣,静静立于窗下的阴影里。

他的脸上再无往日的怨毒与固执,只剩下苍老的疲惫与决绝。

他手中,捧着一只手臂残破的提线木偶——正是苏晚音幼年学戏时,他亲手为她做的第一个玩伴。

他抬起头,迎上苏晚音的目光,声音沙哑而低沉:“我知道,贺兰家还藏着一份账册,上面记着当年买通官府、构陷苏家的所有人的名单……你想听吗?”

苏晚音凝视着他那张在月光下沟壑纵横的脸,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只残破的木偶。

“九叔,”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欢迎回家。”

陈九龄老眼中泪光一闪,随即压低了声音,坦言道:“那份账册,藏在贺兰家老宅的地窖夹墙之内,那里机关重重,守卫森严,取之……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