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灯未点,人先动(1/2)

那卷明黄色的绫锦在昏暗的舱室里显得格外刺眼,像一条还没来得及咬人的毒蛇。

高公公捧着那所谓“第二道密旨”,架势摆得足,眼神却有些飘——苏晚音连膝盖都没弯一下。

这若是换个地界,早被拖出去打那八十庭杖了。

可偏偏是在这松江之上,在那把刚喝饱了“人血”的断尺跟前,这位内廷大总管硬是把那口恶气给咽了回去。

苏晚音甚至没看他。

她蹲在地上,手里那截断尺“呲啦”一声,又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划了一道。

声音酸倒牙,跟指甲盖刮锅底似的。

高公公腮帮子一抖,正要发作,苏晚音的食指却极快地在木板上叩了三下。

笃,笃,笃。

两轻一重。

沈砚秋连头都没抬,手里的白瓷片往袖笼里一滑,冲着旁边几个五大三粗的杂役偏了偏头:“起琴。这江风里带盐,再吹下去,那几根‘龙须弦’就要哑了。”

几个杂役手脚麻利,抬起那架还在嗡嗡作响的主琴就往内舱撤。

厚重的毡帘一放,就把那能震碎人耳膜的余音给隔绝了个干净。

高公公张了张嘴,一口凉风灌进喉咙,满肚子官腔愣是被堵在了嗓子眼。

趁着这乱劲儿,阿苦猫着腰,手里捏着根极细的琉璃管,像只偷油的老鼠般窜到了那十六名弟子身后。

“别动,这玩意儿精贵。”

他嘴里嘟囔着,手底下却稳得吓人。

管口贴着弟子耳后根那层还没散的薄雾一吸,那几颗带着金色脉络的水珠就被封进了管子里。

这也是“药”。

阿苦把琉璃管往药箱最底下的暗格里一塞,顺手抄起旁边温在大铜壶里的“祛湿汤”,给码头上那些探头探脑的艄公们递过去。

“各位叔伯,江上风硬,班主赏的,喝了暖暖胃。”

这汤黑乎乎的,闻着一股子陈皮味。

接汤的艄公是个独眼龙,也是苏家班当年的老人了。

他接过碗,仰脖子灌下去,舌尖舔过碗底,触到了几个凹凸不平的刻痕。

那是崇文门的灯纹。

独眼龙抹了把嘴,把碗往怀里一揣,冲着阿苦咧嘴一笑:“替我谢过苏班主,这汤够劲儿,喝完正好赶路。”

船舱顶上,一片瓦当无声无息地翻起。

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铜铃顺着红线垂了下来,正好悬在苏晚音耳边三寸的地方。

铃铛没芯,里面挂着的,是一片残缺的鱼符。

“苏老板,你这摊子铺得挺大。”

那声音是被内力逼成的一线,直接钻进苏晚音耳朵里,带着股子懒洋洋的欠揍劲儿,“要是七门灯起,这铃铛不响,或者灭了一盏……你在城南囤的那三处戏服仓,怕是就要走水了。”

苏晚音眼皮都没抬,反手摸出一截只有小指长短的骨笛,也不回头,直接往身后那片阴影里一塞。

掌心相触,那是只属于常年握兵器之人的粗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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