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雀语无声(2/2)
纸卷上的消息惊心动魄:七夕之夜,户部尚书裴元启,将于西城外的望江楼,与江南来的税使密会,商议伪造“伶人通匪”的罪证,欲将晚音社乃至整个苏家余党一网打尽!
苏晚音眸光一寒,立刻开始布控。
数十名雀童如水银泻地,渗入望江楼周边的每一处茶肆、渡口、马厩。
他们不再是完整的情报员,而是一个个“收音器”,每人只负责在各自的地盘,竖着耳朵监听只言片语。
与此同时,老杜头按照苏晚音给的图纸,连夜改装了几辆运送瓜果蔬菜的板车。
他在车厢夹层里,嵌入了数面打磨得极薄的铜片。
这便是简陋却有效的“回音壁”,只要停靠得足够近,便能将墙壁另一侧的交谈声反射、放大并记录下来。
七夕当夜,秦淮河畔灯火如龙,画舫如织。
望江楼上,裴元启的包厢内歌舞升平,一派奢靡。
而就在他头顶的屋瓦之上,小鹞子如壁虎般匍匐着,借着风向,将一根细如蛛丝的麻线缓缓垂下。
线头系着一个用蜂蜡包裹的棉球,正好悬在半开的窗棂缝隙外。
棉球吸音,蜂蜡固声,这是最原始的窃听之法。
次日清晨,所有情报碎片被汇总到晚音社的密室。
雀童们的零散对话、回音壁车厢录下的模糊声响、小鹞子冒死取回的蜡球……拼凑出了密会的轮廓,但最关键的栽赃数额,却因距离和杂音,始终模糊不清。
就在苏晚音蹙眉沉思之际,门外传来通报:“掌班,贾……贾掌柜求见。”
贾掌柜走进来时,面色灰败,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草图,双手奉上。
“这是……望江楼的通风管道图。”他声音沙哑,“草民年轻时曾是修楼的工匠,楼内四通八达,此图或可一用。”
苏晚音的凤眼骤然亮起。
她立刻命人取来最细的蚕丝,一头牵引着一个用鱼鳔和铜丝制成的微型鼓膜装置,另一头则由小鹞子带人,按图索骥,从后厨的排烟口,将这套装置悄悄送入了通往裴元启包厢的管道深处。
丝线轻轻颤动,将管道另一端的声波,分毫不差地传了过来。
这一次,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此事若成,户部库银拨付的三十万两,便会经由裴庄,转入你的名下……”
证据确凿!
然而,拿到这足以让裴元启万劫不复的证据后,苏晚音却异常平静,并未急于呈报官府。
当夜,她将这段话一字不差地誊写为三份。
第一份,被巧妙地拆解,藏入了一只即将作为寿礼进贡给太后的花灯骨架夹缝里。
第二份,被她混入了一场为水灾举办的义演捐赠名录中,夹在某一页的衬纸之内。
第三份,则成了小石头每日背诵的《大周赋税格式》课业,她让小石头用极浅的墨,将那句话写在了书册末页的空白处。
她看着小鹞子不解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
“从今往后,我们不说真话,只让它们自己长脚跑出去。”
数日后,京城的街头巷尾,忽然流传起一首新的童谣:“东家铸银山,西家烧账烟,墙角蹲个笑面仙,一拍手,三十万不见边。”
歌谣如风,钻入每一扇门扉。
数百丈外的裴府书房内,裴元启捏着暗探抄录来的民谣,面沉如水。
那双阴鸷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被未知之物扼住咽喉的惊怒。
他猛地将纸张攥成一团,声音冰冷刺骨:“……是谁,在教孩子说话?”
风暴未歇,新的暗流已起。
一骑快马自南而来,叩响了晚音社的后门,信使满面风尘,只递上一句口信:“芸娘已至扬州,只是途中……遇了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