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盗乐库,她用一曲换天机(2/2)
烛火摇曳,来人执烛而入。
那是一名身着深色官服的中年文士,面容清瘦,眼神孤高,正是乐库守官,裴仲言。
他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剑,直直刺向苏晚音,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贱籍伶人,也敢窥我华夏正音?”
他没有呼救,也没有拔刀,只是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温润的玉尺,横在胸前。
“此库,设‘三问试心’。你能答过几关,便可取走几分真音。若一问不通,便用你的命,来祭这满室亡音。”
苏晚音的心跳陡然加速,面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她知道,对裴仲言这种将古乐视作性命的痴人,任何求饶或狡辩都是徒劳。
“第一问,”裴仲言声音幽幽,“何谓大傩?”
苏晚音没有回答。
她缓缓走到那青铜古磬前,伸出纤纤玉指,以一种奇特的韵律,不轻不重地叩击了三下。
“叩,叩,叩。”
三声之后,她闭上双眼,喉间溢出一串古老而残缺的吟唱。
那正是百戏空间中浮现的残曲,声调诡异,却带着一种撼动神魂的力量。
声犹未尽,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古磬上方的空气竟微微扭曲,光影交错间,投射出一个模糊的老者身影——那人披甲执笏,面容与苏晚音的祖父苏承砚有七分相似!
只听那虚影口中发出洪钟大吕之声,诵读的正是《大傩歌》失传的首章:“驱疫逐魃,戴面具以通神明;舞干戚而动天地,非娱人也,乃祭国殇!”
影像一闪即逝,但那口青铜古磬却随之发出长久的嗡鸣,与之共振。
石台下方,“咔哒”一声,一个暗格应声微启。
裴仲言如遭雷击,瞳孔骤然紧缩,死死盯着苏晚音,声音都在颤抖:“你……你竟能召出‘音灵’?!”
苏晚音不理会他的震惊,这便是她的回答。
裴仲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骇浪,厉声问出第二问:“音灵择主,血脉为引。你又有何资格,敢言承此真音?”
苏晚音一言不发,缓缓褪去右臂的外袍。
素白的皓腕之上,一道狰狞的陈年烫伤疤痕赫然在目,皮肉翻卷,丑陋地盘踞着,仿佛一条烙印上去的火蛇。
“当年苏家大火,我为从火场中抢出祖传的《广陵散》曲匣,被断裂的火柱灼穿皮肉。我以血护谱,以命续戏,”她抬起眼,目光清冽如雪,“若这都不算承音之人,那天下,还有谁配?”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怀中的那枚玉佩再次滚烫起来,百戏空间深处,仿佛有万千失传的剧目残响在齐声低吟,与她的心跳合而为一。
裴仲言死死地盯着那道疤痕,眼神中的冷厉与戒备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动容与……敬意。
他默然良久,终是长叹一声,侧身让开,用玉尺指向乐库最深处的一方玄铁匣子:“《大傩图》只剩半卷残本,你要,便自己去取。规矩,只能拓印一刻钟。”
苏晚音心中一喜,刚要上前,忽听外间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与兵刃出鞘的锐响——有人走漏了风声,禁军已将乐库团团包围!
“不好!”裴仲言脸色大变。
苏晚音却已来不及多想,她箭步冲到铁匣前,迅速打开,取出特制的蝉翼薄纸与松烟墨刷,心神合一,目光如电,只挑那图上最关键的舞步节奏与身法变化之处,飞速拓印。
在禁军撞门前的最后一息,她完成了拓印,却并未将原卷放回,反而将自己早已默写好的一本《霓裳怨》全本轻轻置于匣中——这曲谱虽也珍贵,却远不及《大傩图》万一。
“轰!”
库门被重重撞开,火把的光亮与刀剑的寒芒瞬间涌了进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平日里毫不起眼的灰色身影闪电般掠过——是那名一直守在角落的哑琴师!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侧面书架后的一道暗门,对苏晚音比出一个清晰的唇语:“速走!”
苏晚音毫不犹豫,闪身入门。
在暗门闭合的瞬间,她最后回望一眼,只见裴仲言正背对着冲进来的禁军,立于纷乱的光影之中,弯腰,默默拾起了她方才不慎遗落的那片素白绢布,不着痕迹地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黑暗吞噬了一切。
不知在阴冷曲折的密道中穿行了多久,拂晓前,苏晚音终于自城南一处废弃义庄的枯井中脱身。
她浑身湿透,发丝上还沾着蛛网与泥土,狼狈不堪,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靠在破败的墙根下,迫不及待地从湿透的衣襟里,小心翼翼地抖开那张同样浸了水渍、却字迹未散的拓纸。